第二章 燈花暖人情薄(1 / 2)

天色徹底暗了下來,往昔天際高懸的明月於今晚來說隻剩下極缺的一角。冷然的月光投射在雪海香梅的盡頭,照得往前邁著零碎小步的毓意越發孤苦無依。

毓意忘了自己是怎麼走到楊府今晚用於大宴賓客的馨花廳門外,她怔怔地聽著裏麵的喧嘩。觥籌交錯的高談闊論聲令她產生錯覺,仿佛西院茅屋的一幕是噩夢罷了。

她回眸,刺眼的白光猛地射進她的眼瞼。她下意識地用手擋住浮流生華的光芒,避免眼睛生疼。許久她適應過來,敢用眯縫的眼簾打量這方的景象。

通往馨花廳的長廊頂沿邊兒一溜煙掛著明晃得直戳人心的稱意燈。流彩非凡,散發著令人生厭的熱度。原來一路走來的道上,除了西院的前方伸手不見五指的黑讓她差點尋不到方向外,其他地方都是明燈高放,照得四麵的正道比白日還清楚。

如今她站在門框邊兒,遲疑著要不要進到馨花廳裏。她軟軟地咬住唇瓣,精神壓抑達到極限。想說不知往何處說的恐懼在她的餘光捕捉到裏麵那個人影的時候刹那間崩瀉,令她登時衝了上去。

她雙手牢牢環住那人的腰,忍不住將頭埋在那人衣襟前狠狠貼緊,悶著聲音微微啜泣。她為什麼不早點發現姨娘已經安然地走了?如果她能早點發現,就能讓大夫有機會救姨娘。自責懊惱全都湧進她的心頭,大年初一的歡鬧對她來說僅是無形的壓抑。

柳思思的死對於毓意來說是個沉重的打擊。很多年以後,毓意回憶起這段過往,見到紅梅映雪的景致依舊難以釋懷。

周圍有不少人早已把好奇的目光投到這方突然出現的狀況上審究,嘈雜到極點的聲音輕了下去。

“娘。”毓意止住哭,抬起淚眼婆娑的眸子怯怯地輕喚一聲。

楊家的當家夫人、禮部尚書之女張月淑僵在原地,臉上閃過些許冷凝。

張月淑一張圓臉,五官平平。唯有其間點綴著一雙柳葉吊梢眉,徒增風華。兩眼一眯,數不盡藏不住的算計。她穿著大紅流裳祥雲裙,碘著微凸的肚子站在馨花廳裏間動動嘴皮子命管事迎來迎往。方是看到楊府的貴客臨門,才不惜走到門口親自迎接。

沒想到她還沒走到門口,毓意便哭著跑過來。她原來想命丫頭牽毓意下去,不料毓意竟先喊了她一聲娘。當著這麼多人的麵,不是存心讓她難堪嗎?

張月淑的麵色微變,嘴角卻仍掛著關切的笑:“毓意是怎麼了,哭得那麼傷心?”

“娘。”不等毓意顫抖地說出口。陌生的富貴女聲冷不丁地在毓意耳畔炸響:“這就是楊府的大小姐啊!”帶分耐人尋味的感歎,熄滅細微的討論引得眾人齊刷刷的目光探到毓意的身上。

毓意防備似地縮了下身體,往張月淑的身上靠了靠。她的小手攥緊張月淑的衣袖,袖口處的精美刺繡極是冷硬,咯得她手上的燙傷口有些作痛。

“徐夫人,她還小有些怕生呢!不如,我們先進去吧。”另一個淡然的女聲溫柔地響起,提醒還在打量的徐夫人要往裏麵走。

“哈!周夫人有所不知,小孩子見到生人總是有些怕生,沒什麼大不了。孩子,你叫什麼啊?”素來豪爽的徐夫人不以為然地蹲下身子,不避嫌地掏出帕子擦拭毓意麵上的淚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