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黃昏不象平常那麼靜美
十多個人抬著奶奶，父親也穿著孝衣
送她去另一個世界
墓穴已經掘好，奶奶將躺在這裏
享受著永恒的寧靜
螻蟻們的話她不會聽了
滄海變為桑田，故鄉升起廣場
她撫愛的孫子變為思想家或將軍
她不會知道
這是多麼殘忍的事情，像四月一樣
每一個人走到這個世界
活得勞勞碌碌匆匆忙忙
從虛無中出發都要走向虛無
晚清的年代，奶奶的父親和母親
都留著辮子，在地主家做著長工
他們都聽不到戊戌變法的想法
眼裏卻飛出了不明飛行的物體
他們完成了愛，一年之後
奶奶誕生，一個哇哇叫的女孩子
裹腳布向她講話，漫長的路彎彎曲曲
這是多麼偶然的事件
假如曾祖們的衝動不曾發生
今天的黃昏也就不會承擔這樣的悲哀
當然我也無所謂我了
人的生命隻有一次，沒有佛光般的輪回
奶奶把它交出去了
她對得住百年孤獨的風風雨雨
對得住後人
這是個偶然的黃昏，如果奶奶不死
我也就在另一地方與女友一起散步
一起討論哲學和人類的問題
或者跳上了去海南島的列車
背負著行囊，懷著把世界改變的意願
可今天我卻在為奶奶送葬
後人的送行是必要的，馬虎苟且不得
天不久就要黑，人類命運的夜晚
無論幸福或者悲泣
都要黃昏的前奏曲鋪路
我們都要走了，而她獨自躺在這裏
我們都會夢見她，而她不會把我們夢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