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太陽金色的餘光懶洋洋地灑在這溫柔水鄉之中,青石扳的街道彎彎曲曲,兩旁鱗次分布著座座小摟,偶爾有酒招高懸,字體頗柔媚,一條請溪穿城而過,座座小橋分布其上,不時有烏篷船穿梭往來,整個揚州城都帶著那江南水鄉特有的昏黃明綠的色彩,走在城中的人,耳中偶爾聽到是恬美柔軟的吳儂鄉音,更為這靜謐古老的水鄉平添了幾分嬌俏可人。如果說北京城是出身名門的大家閨秀,那這裏無疑是養在深閨的小家碧玉。
二十四橋客棧中,胤禛同胤祥一早便已起來,原本預備著先會同官輿,再去衙門,誰知打探的人說官輿卻還沒到揚州,過得一會兒更有年羹堯派人來回道因一路官員跪接送迎,行程耽擱許多,官輿仍要兩日後才能到。四爺便道:“早就知有這些瑣碎!”文若一麵給四爺遞上濕毛巾,一麵道:“好在我們自己走了,省的那些子官惹了爺心煩。”四爺冷笑道:“這些子所謂父母官,除了送禮收禮,逢迎上司外,還都作了些什麼!”文若看到他如此表情,不由想起曆史上雍正的雷霆手段,低頭想了一想,道:“四爺,貪官汙吏,曆朝曆代都有,並非自我朝而始,也不可能在我朝而終。何況作人為官,都是由簡入奢易,由奢入簡難,吏治腐敗,又如同那久病的病人,病來如山倒,病去如抽絲,隻能慢慢來,卻是急不得的。”四爺看了她一眼,淡淡道:“這些事情你不要管。”文若一驚,忙低了頭,四爺見她如此表情,便不深責,拉了她手坐下,柔聲道:“騎了這麼久的馬,可受的住?昨晚睡得還安穩嗎?”文若笑道:“不妨呢。一路走的慢,不曾顛簸。昨兒喝了酒,倒頭就睡著了。”四爺便笑著道:“一路看你騎馬,倒也不錯的,不愧是我滿族的女子。”文若有點不好意思,道:“自幼兒跟著阿瑪,騎射都不曾荒廢。”四爺道:“哦?還會射箭?”文若道:“不過是玩意罷了,哪能跟爺們比呢。”
官輿未到,四爺和十三爺卻不肯閑著,便直接去了大堤查看,臨走囑咐兩個丫頭在客棧乖乖呆著,可是有魚兒在,這話簡直比耳邊風飄的還快。兩位爺前腳出門,魚兒和文若後腳便溜了出去,兩日來,幾乎不曾把揚州城翻個天。文若心裏一直很好奇傳說中的揚州麗春院,便想進去瞧瞧,魚兒死活不去,說是萬一暴露身份,有汙名節,不是玩的。文若暗自在心裏歎氣:究竟還是封建社會的女子,就連魚兒仍是擺脫不了這些束縛。隻好作罷。
第三日,官輿果然來如期到達揚州城,揚州一眾大小官員跪在城門口迎接,城內道路兩旁更是圍了無數百姓,想一窺天子後裔風範。誰知官輿到了城門,並未停下,隻傳下吩咐請大家起來,然後一路抬進府衙了,年羹堯自有諸多借口遣開外人,四爺十三爺順順利利換回官服,文若與魚兒也變回了小侍衛,便往衙門來。揚州巡撫自是一番點頭哈腰不消細說,寒暄一陣便進入正題,十三阿哥率先發難,道:“李大人,這大堤自修成以來,每年朝廷都要撥下不少銀子以供修繕,如今怎麼如此殘破不堪?”那巡撫自然未料到兩位阿哥早親自去過勘查,但遲早也要去看的,卻是不敢隱瞞,隻得道:“修繕河堤所費巨大,朝廷撥下來的銀子真正能到了這裏的也……也實在有限。這些年卻是沒一年安生過,年年都有大水,因此河堤不堪重負,所以才……”胤祥道:“你說朝廷的銀子沒撥到你手裏,那去了哪裏?你倒是說說!”李巡撫一邊額頭冒汗,一邊道:“這個……這個……曆來便是如此。當年靳輔大人尚有許多製肘,何況今日。”胤祥尚欲說話,胤禛淡淡的開口道:“河堤如此破敗,今年潮水一來哪能擋的住?必須要修!銀子是朝廷明文撥下的,有實數記載。該問誰要,就問誰要去。”李巡撫汗如雨下,“這……這……四貝勒,這個卑職實在有難處啊……”四爺冷冷地掃了他一眼,站起來道:“十三弟,同我再去提上瞧瞧。”說著抬腳便走,十三阿哥也跟著出來,四爺又回頭吩咐道:“把曆年修治水利的帳目明細送來我那裏瞧瞧,若有什麼花樣,仔細你的皮!”李巡撫忙打著千兒答應了。哈著腰跟著兩位爺同往大堤上去。
晚間,胤禛的房裏通宵亮著燈,文若也在房裏伺候,聽得四爺跟十三爺商量道:“那帳冊子我粗粗看了,竟比我想象中還糟糕許多!朝廷的銀子,真正用到治河上麵的,十成中不到三成!”胤祥道:“貪官汙吏,如同駐堤之螻蟲白蟻,真正讓人可恨。”胤禛歎口氣道:“恨雖恨,也要靠他們辦事。汛期將至,修堤之事刻不容緩,當務之急是要酬到足夠銀子。”胤祥一臉不忿:“這群貪官捅的漏子,卻要咱們兄弟去補,想想真是窩火。”
胤禛站起身來,踱了幾步,道:“凡是以大局為重。十三弟,銀子既是他們吞進去的,自然要他們吐出來。”十三阿哥道:“四哥已經有法子了?”胤禛皺著眉頭,道:“這原是沒有辦法中的辦法。”胤祥忽然想到什麼,道:“四哥,我發現揚州城很奇怪的地方。朝廷明明禁止販賣私鹽,但是各地仍然有少量私鹽販子,當地官府一般也不多追究,也在朝廷容忍範圍之內。可是這揚州城裏,私鹽甚至比官鹽更為通用,我今日在街上略逛了逛,竟然有明目張膽賣私鹽的,反而官鹽銷售的地方幾乎無人問津,難道揚州的鹽道都不管的嗎?”四爺道:“竟有這樣的事?”又問十三阿哥道:“十三弟怎麼看?”十三阿哥道:“這揚州鹽道是皇阿瑪親派的曹寅,他的母親曾是皇阿瑪的奶媽,皇阿瑪一向對他們家另眼看待。曹家和八哥九哥他們關係也非同一般,我看這趟渾水我們不要趟的好。”四爺微微沉吟,道:“鹽道為揚州城裏第一肥差,我們既然要酬銀子,怎麼能忘了曹大人呢?”十三阿哥一拍大腿,道:“曹家兼任著江寧織造和揚州鹽道兩門肥缺,皇阿瑪對他們家,真正是太不尋常了。咱們明天就問他要銀子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