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於,兩三個時辰下來,她再也跑不動了,但盡管很累,卻也不敢坐下,背靠在牢房的鐵柵欄上,一直在發抖。而這時,門忽然開了,有兩人一前一後的走了進來。
她忙朝門口看去。從門口射來的光線看去,那是一男一女兩個年輕人。走在前方的男子生得十分俊朗,有些麵熟,但一時想不起來。緊跟他身後的是個小個子的女子,她往那女人的臉上看去,驚得身子連連往後退。
“你……你是……”
“皇後姐姐,別來無恙?”
劉皇後在小牢房裏奔跑了一天,早已虛脫,又看著麵前熟悉的臉,驚嚇之下一下子癱倒在地。
她嚇得一臉慘白,哆嗦著說道,“你是……顧……顧鳳?”
“沒錯,皇後姐姐好記性。”林素衣微微揚唇,緩步走到牢房的鐵柵欄前,兩眼一瞬不瞬的看著劉皇後。
劉皇後的身子往後退了兩步,忽然冷笑道,“不,那顧鳳早已死了,你不是她,你究竟是誰?”
“你不相信?”林素衣冷笑,手一抬,一極玄鐵令遞向劉皇後的麵前,“看清楚,這是什麼了嗎?我的墨鳳令!我沒有死,我又活了!我來找你問問當年的事!”
劉皇後當然認得這個東西,她哆嗦著看向林素衣,這究竟是怎麼回事?她真的是顧鳳?“你……你想問……什麼?本宮……本宮可沒有害你,當年你嫁到醇王府,因為年紀小,總是被府裏的姬妾們排擠,可是本宮處處護著你,還有那個淑妃狐媚子一直為難你,本宮也幫了你不少忙。”
“你的確幫了我不少忙!”林素衣冷笑,“淑妃屋裏常常丟東西,她的流產,可都是你的手筆,你在淑妃麵前暗示是我幹的,當淑妃向我找茬的時候,你又出麵為我說話,是不是?”
劉皇後的身子顫了顫,“不,本宮沒有……沒有這回事!”
“尹嬤嬤臨死前都交待了,你敢狡辯?”林素衣雙眸一眯。
劉皇後的臉更加慘白,“她……她在胡說!”
“人死了,你當然賴帳了,但……很遺憾,我知道!那個假貴妃西寧月勾結南詔人害我的時候,你一直知情卻沒有跟任何人說,你還縱容她來害我,我豈能饒過你?”
“沒……沒有……沒有,本宮……”
“沒有?你可知道,我的靈魂就一直被人困於鳳鸞殿的地室裏,上麵的人說的話,我可是一字不差的全聽見了!你狡辯也沒有用!”
劉皇後更是嚇得魂飛魄散,靈魂?麵前這個女人……是鬼?
“沒錯,我是鬼,我來索你的命!”林素衣手指一翻,唰的一聲拔出長劍。
隻聽咣當一聲,牢房門上的鎖被削斷了。劉皇後尖叫一聲倒在地上。蒼離這時說道,“小鳳,殺這女人。還是由我來動手,你站到一旁看著就好!”
“不,我忍了很久了,我要親手宰了她!”林素衣柳眉一豎,抿著紅唇。
劉皇後盯著她身後的男子,忽然眼睛一亮。
“你……你是劉家的人?你是小三子?劉蒼離?”
“我叫蒼離!劉大小姐!但我不是劉家的人!”蒼離聲音森然。
劉皇後抬了抬下巴,輕笑一聲。“果然是你,劉蒼離!你若敢殺本宮,你可就回不了西戎了!不,你在大梁也會死無葬身之地,本宮的弟弟不會放過你!你的二十萬大軍,已由他人掌權了!”
“你在威脅我?”蒼離冷笑,“同時從懷裏摸出一封信來扔到她的麵前,”
劉皇後看著那封信,臉色唰的慘白,“你……你……”
“你敢派人送信出京,我就不會半道上殺了那人?哼!劉大小姐,我蒼離發過誓,不將你殺了祭奠我那被你害死的母親,我誓不為人!”他抓過林素衣手裏的長劍,緩緩的朝劉皇後走去。
“要不是你指使下人虐打我母親,我母親不會死。要不是你二十年前將我騙到西戎,顧鳳怎麼會嫁給元武這那個老東西?又怎麼會冤死在宮裏?當年顧鳳懷著身子,是你攛掇著元武帝出兵西戎好一舉殺了她是不是?你這個惡毒的女人!”
劍光一閃,蒼離揚起了長劍。劉皇後嚇得尖叫起來,抱著頭蹲在地上。
咣——, 一塊石頭飛來擊打在蒼離的劍上,劍偏了,隻削了一隻劉皇後的耳朵。劉皇後抱著流血不止的耳朵,疼得在地上不停的跳腳尖叫。蒼離與林素衣扭頭看向地牢門口,“誰?”
朱雀走了進來,朝林素衣與蒼離拱了拱手,“林姑娘!蒼公子,在下是奕王妃的護衛,奕王妃說劉皇後還有用處,還不能死!”
劉皇後心中鬆了一口氣,謝雲曦那個女人保她?也好,隻要她活著逃出去,就會要這幾人好看!林素衣眯著眼,“為什麼?劉皇後今天在慶福宮,可是想陷害你們王妃!為什麼還保她?”
“不!”朱雀一笑,“王妃說,她當然得死,卻不是現在!”
劉皇後那個氣,還是要她死?謝雲曦這個狡猾的死丫頭竟敢耍她?她不甘心的說道,“對,你們不能殺本宮,本宮知道皇上的許多事情,隻要跟本宮合作,本宮會保奕親王榮登至尊之位!”
林素衣這時鄙夷一笑,“你助奕親王榮登至尊之位?嗬嗬,你還不知道吧。皇上快不行了。”
劉皇後吃了一驚,“你……你說什麼?皇上病重?”
林素衣冷笑,“我也希望他被疾病慢慢的折磨死,可他一直病不死。他今日想害人,卻反害了自己,居然在祭祀壇下埋上火藥,反將他自己給炸了。所有的太醫都說,他活不過十日了。”
朱雀笑道,“所以,王妃建議,讓劉皇後給皇上殉葬!當年永貞皇後是如何死的,劉皇後也理應那麼死!否則,世人會說皇上厚此薄彼,壞了他的名聲。”
林素衣聽完朱雀的話,大笑起來,“好辦法,我喜歡!我怎麼沒想到呢?替我謝謝你們王妃,她送了個好主意給我!”
“好的,林姑娘。”朱雀回道。
而劉皇後整個人癱軟在地,臉色嚇得白如死灰,不讓她死?殉葬?
顧鳳當年是被人砍了雙腿扔進地洞裏活活疼死餓死的,難道她的下場也是這樣?
“不——,謝雲曦那個小賤——”
朱雀衝進牢裏抬腳就將劉皇後踢飛。
她的身子撞向牆上,狂吐了一口血。
“王妃說暫時不殺你,但沒有說不打你!”他扯唇一笑。“死到臨頭還敢嘴賤,找死!”
朱雀大步走到劉皇後的跟前,伸手正要將她提走。
蒼離卻道,“慢著,還沒完呢,勞煩兄弟讓讓!”
“可以,隻是不能殺了她!”
“當然,這女人,一刀讓她死,可太便宜她了。”蒼離冷笑,揮劍一削,劉皇後兩條小腿被齊齊砍斷了。
劉皇後慘叫一聲,疼得暈死過去。林素衣問朱雀,“你們王妃,決定怎樣處置她?”
朱雀一笑,“兩位,不如去看看?”
林素衣看了一眼蒼離,道,“好!”
…
祭祀壇上的變故,震驚了朝野。三公們馬上開始查原因了,正如雲曦想的那樣,暗龍衛們難逃責任。兵部的江尚書與幾個知事全部被捕,欽天監所有人一個都沒有放過!元武帝還沒有死透,被太監們抬回了帝寰宮裏,但情況也很是糟糕。
兩條腿沒了,一隻胳膊沒有了,渾身血淋淋,胸口上被飛濺的大石頭砸了一個洞,一直在往外冒血。若說以前是因為林素衣要折磨他而對他肉體折磨,那麼現在,今天的他如被人徹底打入了穀底。
因為他已放權,當著所有四品以上官員以及家眷的麵,將朝政交與了段奕,因此,隻有幾個平時照顧他起居的太監來看了一下他,沒有一個臣子來過這裏。
宮中不缺見風使舵者,元武帝少了兩條腿,少了一隻胳膊,身上爛了一個洞,陪著一個快要死的人,有什麼好處?還不如去投奔新主子。在這半死不活的元武帝麵前耗時間,那是腦子有病的人!
帝寰宮裏死氣沉沉一片,迷漫著一股子血腥氣,窗戶緊閉,昏昏暗暗。
元武帝現在後悔不已,後悔不該封段奕為攝政王。
一口悶氣堵在心裏頭,他氣得恨不得提刀殺人,但這也隻是想想,因為他根本動不了。
他吞咽下了一口怨氣,啞著嗓子喊道,“來……來人,給朕一杯水……”
但沒人理他。內殿中的門吱呀一聲被人推開了。有緩緩的腳步聲走來,停在他的附近。
元武帝慢慢地睜開幹澀的雙眼。隻見他的床前站著一個年輕的女子,著一身紫色的披風,正目不轉眼的看著他。
女子的肌膚極白,更顯得一雙秋水眸亮如墨寶石,小巧鼻子下的唇色不豔,是淡粉色,如那天他從樹上摘下給她吃的蜜桃的顏色。唇瓣緊緊的抿著,臉上沒什麼表情,就這麼靜靜地看著他。“雅……,是你嗎?”
他眨了眨眼,仿佛又看到那個二十多年前的明豔女子,他的目光忽然一亮,眸色也柔和起來。他動了動身子,想掙紮著從床榻上爬起來看清來人。但因為少了一隻胳膊,身上又很疼,他根本動不了。
“段元醇!”雲曦怒道,“這幅畫,你是從哪裏而來?”
元武帝眨了眼,回過神來,“是你?你,謝家的丫頭?段奕的王妃?”
“對,是我!我問你,元康十五年十二月十三日,你是不是派人去了梁國北地的黑水嶺?殺了謝宏,殺了端木雅?搶了這幅畫?”
雲曦的手在顫抖,床上那個血肉模糊的惡賊,她恨不得將他跺成肉碎!
“你……你說什麼?小雅……是那天去的?”元武帝偏頭看她。
“沒錯!”雲曦的唇角哆嗦著,兩眼血紅,“我娘身上被人砍了無數刀,血水染紅了一條小水溝!我爹的脖子上插著一隻雙頭蛇的短箭氣絕而亡!他們的死,都是拜你所賜!我娘當時喊了一句,‘你還不死心麼?你到底想怎樣?謝宏死,我也不活!’”
元武帝的神色暗下來,“朕……沒有派人……殺你娘,朕隻是想拿到這幅畫留個念想……你娘是被……南詔人殺的……,你娘死,朕在當年就派人……滅了南詔……,朕……替你娘報了仇……”
“我不感恩!”雲曦冷笑,“但你的人卻殺了我爹!殺父之仇,不共戴天!”
“你……你爹的死,是個意外,當時還有人在追殺……。那個人是……”元武帝忽然眯著眼看向雲曦,“你找……大醫來給朕看傷口,再將暗龍衛的暗豹找來,朕會告訴你那個……那個人是誰……”
“嗬嗬,段元醇!我不會幫你叫太醫,而且,你說的暗豹,已被我哥殺了!而且,我也知道那個人是誰,不要你告訴!我此時來,是告訴你,九月初七日,是你駕崩的日子!”
九月初七?今天?元武帝嚇得臉色慘白,大聲怒道,“你敢弑君?”
“殺你,我會覺得手髒!”雲曦揚唇冷笑,“來人!”
“小主,屬下在!”白虎與青龍從門口閃身走進來。
雲曦看向床上,冷眸眯起,“皇上駕崩了,斂屍!”
“是!小主!”
“不,你們想幹什麼,你們……啊……”
“呱噪!”青龍不耐煩的伸手一拍,元武帝便喊不來了,隻拿一雙渾濁的老眼瞪著麵前的幾人。
白虎冷笑,“當初做惡害人的時候,怎麼沒有想到今天?這是你自找的!” 白虎與他將元武帝從床上拖了下來,抬著便往殿往外走。
等到了外殿,更讓他驚駭。殿中的正堂上,正擺著一幅棺木。白虎與青龍將元武帝抬起來就扔了進去。元武帝還沒喘上一口氣,棺木中又落下一人,正砸到他的身上,他痛得差點暈過去。
定睛一看,原來是劉皇後。劉皇後的兩打腿已被人砍斷了,下半身血肉模糊,她也被人封了啞穴,看到元武帝,便想起雲曦要她殉葬的話,嚇得拿身子不停的撞棺木。
帶著劉皇後而來的,正是林素衣與蒼離。二人後麵跟著朱雀。林素衣朝棺木裏看了一眼,冷笑一聲,朝雲曦點了點頭,“多謝你幫我處置了仇人!”
雲曦微微一笑,“這二人,也是我的仇人。所以,不必道謝。何況,你當年救過王爺,所以,我算是替我相公還你恩情了。”
林素衣兩眼微眯看著雲曦,這個小丫頭倒是恩怨分明。也分外的精明,居然用了這一出將計就計,將元武帝製服了,還製得沒有後患,心思不可謂不縝密。也難怪自家的傻弟弟甘願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
蒼離拉起林素衣的手,道,“走吧,我們還有正事要辦,那兩人,時日不會多。”
林素衣點了點頭,同蒼離轉身朝殿外走去。
。
雲曦走到棺木邊上,衝裏麵的兩人微微一笑,“皇上,皇後娘娘,你們生同衾死同穴,也算是我成全你們!來世也做一對鴛鴦吧,別去打擾他人!拆散他的姻緣。”
兩人盯著雲曦,恨不得將她掐死。雲曦卻是笑瑩瑩的走開了。
她的身後,巨大的棺裏,響起了陣陣咚咚聲,在這空寂的帝寰宮大殿裏,顯得格外滲人。殿門口,有一人說道,“朱雀,他們太鬧了,讓他們安靜一點。”
雲曦朝那人看去,卻見段奕正緩緩地走來。
“是,王爺!”朱雀找來一根掃把,來到棺木邊上,朝裏麵的兩人一人拍了一下,兩人便不動了,隻拿眼死死的盯著朱雀。
段奕修長的身影,隻片刻便到了雲曦的麵前。他微微擰眉,溫聲說道,“怎麼來到這裏?這裏晦氣重,跟我回王府。”
雲曦揚眉一笑,“有兩人,活得太久了,我爹我娘托夢給我,說他們睡得不踏實,想讓這兩人早點到黃泉下,去給他們賠禮道歉!”
棺木裏,元武帝與劉皇後氣得咬牙切齒,卻說不出話來。段奕走到棺柩邊,朝裏看去,微微一笑,“皇兄,皇嫂,本王看過你們的皇陵,修建得十分壯麗,十日後,你們就可以永久入住了,黃泉之路,好走不送!”
雲曦的眸中戾芒一閃,“來人,蓋棺!”
“是!”朱雀與青龍白虎三人將蓋子蓋死,又掄起大捶子將棺木給釘牢了。
而棺木裏,元武帝與劉皇後兩人看著眼前的光亮忽然消失,嚇得隻有拚命呼氣出氣,動不了,也出不了聲。心中咒罵著外麵的人,但,誰又理會他們?
不作惡,又怎會有這樣被活埋的下場?
……
次日,宮中便設起了靈堂,舉國開始為時一年的國喪。元武帝與劉皇後還有紅萼三人的棺柩全停在慶福宮裏。
整座皇宮隨處都可見白色的素稿,京城中的各大臣子家的府邸,也都是掛起了素白的燈籠。雲曦與段奕帶著段瑞,坐著馬車又往皇宮而來。
段瑞身為唯一的皇子,坐在靈著最前方守靈哭喪。小家夥眨著黑葡萄一般的大眼睛,不時的左看右看,但放眼望去,除了白色便是黑色的棺木。他跪在上首,雲曦坐在一旁,殿前跪了一排宮女太監,臣子行了禮已離開了。
雲曦將他帶到紅萼的棺木前,“這裏,睡著你娘,不過,她不會醒來了,會一直睡著。”
“為什麼?為什麼她不醒來?她有兩天沒有陪我玩了。”段瑞低著頭,也不知是為失去親人而傷心著,還是為沒人陪他玩而難過。
“因為……”雲曦頓了頓,不知該怎麼對他說,“因為她覺得你長大了,不能一直做依附他人的軟骨頭,你已經是個男子漢,得自己玩耍了。”
“男子漢?像小叔叔那樣?”段瑞眨眨眼,似乎在思考,但沒一會兒他又搖搖頭,“不對,小叔叔不是要你陪嗎?那麼他也不是男子漢,他是個軟骨頭頭!”
雲曦:“……”小子,你敢在背後非議你叔叔,就不怕他將你扔出去?
果然,一隻大手從他的背後伸來將他的後衣領提了起來,段奕冷眸微凝,臉上寒氣騰騰。
“段瑞,跟皇叔到禦書房見幾位臣子!”
段瑞想起前天見到的那幾個,凶巴巴的白胡子老頭,身子嚇得一抖。尤其是那個被人喊作太師的胖老頭,長著一對銅鈴眼,兩眼一瞪,像要吃人。他的小嘴馬上一癟,他不要!雙手亂擺,“我不要!我不要去禦書房!我要這裏陪皇嬸嬸!”
“你敢說不要?你再敢說一個‘不’字試試看!今天晚上就讓你一個人在這裏守靈!”
雲曦想上前勸說,被段奕扒拉到一旁去了。
段瑞望向四周白花花的一片,眨了眨眼,無比委屈的說道,“那好吧。”
“乖!跟著叔叔有糖吃!”
雲曦唇角一抽,“……”
段瑞想哭:“……”
雲曦讓段瑞在紅萼的棺柩前磕了幾個頭,才讓段奕帶著他離開。叔侄二人一走,青衣便道,“王妃,要不,到隔壁側間裏休息一下?您的身子不比別人,可別累著了。”
她點了點頭,“好。”來這裏哭靈,她主要是陪段瑞,段瑞離開,她可沒理由為元武帝哭靈。
今天來宮裏,段奕將吟雪也叫出來了,除了不會武的英兒,三個丫頭,四個隱衛,幾乎形影不離的跟著她。暗龍衛們一直沒有除幹淨,段奕是擔心她的安全。
一行人陪著她往側間而來。忽然,從屋頂翻下一個人來,一身太監的衣衫,二話不說抬劍便朝雲曦刺來。
“王妃小心!”
“給本宮拿下這人,他是暗龍衛!”雲曦冷眸眯起。
暗龍衛殺她,難道是元武帝下了遺詔?
而這時,屋頂上又翻下一人,長劍一晃將那個暗龍衛挑到一旁。
“都讓開,讓爺來宰了他!”顧非墨輕笑一聲,手中的長劍舞得亂如一陣光影。
十來招,那個暗龍衛便被刺倒。
顧非墨拭掉劍上的血漬,對朱雀四人說道,“暗龍衛身上有標誌,在男人的根那兒,你們去看看,每人的編號都不一樣,宮中一共有一千九百三十五名暗龍衛,從一編到尾數。讓你們王爺查這些人時,一一對號入座,別漏了一人。本公子懷疑,老皇帝對他們下了遺詔!會暗中搞破壞一直到死!”
眾人都互相看了一眼。
朱雀朝顧非墨抱了抱拳頭,“多謝!”他的手一揮,青龍便拖著那個暗龍衛的死屍下去了。
顧非墨這才偏頭看向雲曦。
三個侍女忙護在雲曦的麵前,一臉戒備。
“嗤——,段奕那個小氣扒拉的小人,他的王妃讓人看一下都不行嗎?放心,本公子現在要搶也是搶他本人,至於你們王妃,本公子已經放棄了!”
眾人:“……”
什麼情況?顧非墨追不到女人改斷袖追男人了?
雲曦伸手扒拉開幾個侍女,“他剛才救了我,你們不必這樣。”
“就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顧非墨揚了揚兩道漂亮的俊眉,輕嗤一聲。
“你怎麼在這兒?臣子們不是全在鴻宇殿嗎?”雲曦問他。
元武帝死,段奕以攝政王的身份,又將顧非墨調入了西山軍營任總兵一職。
“段奕那廝在那兒,本公子不想看到他!”他一臉的嫌棄。
眾侍女護衛一陣鄙夷:“……”
個忘恩負義的小人!官職是誰幫你恢複的?
厚臉皮的顧非墨往三個侍女的臉上各看了一眼,又朝虛空中喊道,“全給爺讓開到三丈遠,小爺要跟你們王妃說些事情。”
三個侍女沒理他,神情更加戒備起來。
“放心吧,不會有事,你們都退開。”雲曦拍拍她們的肩膀,“他可能真有事找我。”
“可是,王妃……”這小子一直不懷好意!三個侍女說什麼也不同意。
“那好,我同他到前麵說說話話。”雲曦一時頭疼不已。
前麵便是走出慶福宮了,還不如在這裏,三個侍女隻好讓開退開來。“那好吧,王妃,您要小心,萬一他使壞,你馬上喊起來!”
顧非墨氣得臉黑,他是那種小人嗎?
等眾人都退開,他走到雲曦的麵前,將臉往她臉上湊去,仔仔細細的看了好一會兒。
雲曦眨眨眼,將身子往後仰,咬牙低吼,“顧非墨你看什麼看?”
“你……你懷孕了?”
雲曦:“……”
個大男人打聽這個幹什麼?顧非墨受刺激變傻了?
雲曦臉一紅,抿唇不說話。
“不說話就能瞞著我嗎?哼!”顧非墨抱著胳膊,往她肚子上瞥了一眼,新月眼眸裏藏著笑意,“如果生了兒子,你得讓我做他師父教他習武!”
嗯?雲曦一時沒反應過來,顧非墨原來打的是這個算盤?
她笑了笑,“可段奕說,可能會是女兒。”
“是女兒的話……”,他又看向雲曦的臉,麵前女子的臉嬌豔若三月桃花,一雙眼眸清澈似秋水,怎麼看,怎麼都好看,“你自己養著吧,記著,誰也別給!”
“現在說還早,過幾年吧。”總得等孩子長大,看段奕的意思。
“不早,本公子現在排隊報名,而且聽說謝楓也想當他的師父,你可不能偏心,我是第一個報道的!”
雲曦揉了揉額頭,她還真沒想過這個問題,孩子請誰做師傅。顧非墨兩眼笑眯眯,心中盤算著,收拾不了老小子,收拾小小子還不是小事一茬?
嗬嗬嗬,顧非墨一時心情大好,仿佛看到了未來,段奕的兒子被他整得眼淚汪汪服服貼帖,叫他偷他爹的東西,他便偷,叫他去燒奕王府,他便去燒奕王府。叫他揍了他老子,他便揍了他老子。
哈哈哈,未來的日子不要太爽。他甚至樂得笑出聲來。雲曦被他笑得莫名其妙。
隻是顧非墨萬萬沒有想到,五年後,有個同段奕長得一模一樣的小麵癱臉,將顧非墨整得捶胸頓足,氣得七竅生煙,將顧府整得雞飛狗跳。
將他整得有家不能回,整個一個兒雀占鳩巢的小魔王。忽然,雲曦的眼睛一眯,盯著顧非墨,冷冷說道,“我懷孕的事,沒有對外公開,你是怎麼知道的?”
“猜的,而且你的表情出賣了你。”他得意一笑,“宮中的方嬤嬤與董嬤嬤都是婦科聖手,宮中娘娘們安胎,都是找的這兩位,段奕一請便是倆,不是你懷孕了,是什麼?難不成是他自己懷孕?”
當然,兩位嬤嬤是婦科聖手的事,是姐姐說的,他一個大老爺們怎麼會關心這個?但是曦曦懷孕了,他便留了個心眼。
雲曦:“……”
她又氣又笑。顧非墨這個屬狗的!
但顧非墨卻神色一凝,“這件事,我能猜出來,旁人也會猜出來,如果被不懷好意的人知道了……”他頓了頓,緊緊盯著她的臉,“皇帝出殯,你又不能避開,走出王府是再所難免,那麼就會有危險時時存在。”
雲曦沒說話,她出王府,段奕的確是小心謹慎,不光在她的周圍布置著隱衛,連宮中的青隱衛們都調到她的身邊來了。
但,還是有漏網的,就像剛才那個忽然出現的暗龍衛。
“不過,你也不用太擔心,從現在起,我一天十二個時辰的跟著你!”
雲曦眼睛一眯,“顧非墨,不必如此,自有王爺……”
“他敢說什麼?本公子現在是關心徒弟的安全,誰敢傷害他,爺弄死他全家!”
雲曦的眉骨跳了跳,顧非墨這是閑的慌嗎?這人一倔強起來,十頭牛也拉不回的,她頭疼地揉了揉額頭。要是她不答應,他指不定得鬧成什麼樣。
“好吧,你……你自己的找個地方待著就是。要是段奕發現了你,你還是避開為好,他的脾氣,你可是知道的,你打不過他。”
“放心,本公子明白!”顧非墨又看了她兩眼,果真走開了,身影一晃,便不見了。
她能捕捉到他的氣息,但不知他隱在哪兒。
…
到中午時,段奕帶著段瑞來了,他朝周圍看了看,說道,“這裏太吵了,去太後的瑞福宮吧。你來宮裏做個樣子就好,沒必要認真。”
段奕說著話,眼神卻是不時的朝周圍看。雲曦眼皮一跳,伸手勾起他的脖子,笑道,“好,我聽相公的。”
段奕將雲曦送到了瑞福宮,陪著她吃了午飯。他摟著她的腰身,安慰她說道,“今天回王府要到很晚,讓你一人回府,我又不放心,隻好先委屈你在這裏先休息著。等我處理好了一些緊要的事情,便來接你回家。”
雲曦點了點頭,微微一笑,“好。”段奕將她抱到內殿的軟榻上趟好,又吻了吻她的唇,這才轉身離開。
這幾天,帝後雙崩,皇妃歿,皇子年幼,段奕得把控朝局,還得抽空照看她,他當然會忙。臨出宮苑門時,他眯起眸子朝四周看了看,叫出朱雀幾人,“守著王妃,不懷好意跟蹤的,給本王格殺勿論!”
某個暗處蹲著的人,眼皮一跳,心中咒罵了一句心眼小如針眼的段奕。
朱雀當然知道說的是誰,硬著頭皮說道,“是,王爺放心。”
段奕又將隱在暗處的青隱衛們叫出來吩咐了幾句,這才離開。段奕離開後,雲曦的心情卻平靜不下來,便起身到院子裏看青衣與段瑞摘花草玩。小家夥還不懂事,正笑得開心,顯然已忘記了紅萼。守宮苑門的王嬤嬤小跑著進來回話。
“王妃,有幾位誥命夫人前來求見。是劉太保的夫人,刑部尚書夫人,武寧侯夫人,還有張翰林的夫人,鎮遠大將軍的夫人以及她們家的小姐。”
雲曦挑眉,這些人的腦子倒是轉得快,這便是趁著進宮哭靈的機會,來奉承她了?
想著段奕執掌朝政,也要拉籠官員,她做為女眷,多接洽一下這些夫人們也好。
雲曦便朝王嬤嬤點了點頭,“讓她們進來吧!”
“是,王妃!”
青裳撇了撇唇,“那些人也真是的,也不讓王妃好好休息一下。”
“王爺在忙,我幫忙應酬一下夫人們,哪裏又會累著,不要多話,快安排人去泡茶水送點心來。”
青裳無法,隻好應道,“是,王妃。”
雲曦走進了殿中的主座落座。不多時,五個夫人帶著幾個年輕的小姐走進殿中。
“參見奕王妃,王妃娘娘安萬福。”
雲曦朝虛空裏抬了抬手,微微一笑,“都起來吧。”
“謝王妃娘娘。”眾人散開落座。雖然都是一身素服,但難掩小姐們俏麗的容顏。
年紀最大的劉太保的夫人,一指身邊十三四的女孩子笑道,“娘娘,這是臣婦家的大孫女劉香兒,今年十四歲多一個月,琴棋書畫,針織女工,樣樣都精通,性子也溫順,不會鬧騰,喜靜,最愛一個人在屋裏畫畫了。”
說著,她推了推那女孩兒。劉香兒臉上一紅,靦腆著走上前,在雲曦的麵前認真的行了屈膝禮。雖然膽怯,但那禮卻行得十分的端正。
“嗯,是個漂亮的女孩兒,坐吧,不要拘謹。”雲曦笑道。
劉香兒剛落座,那邊刑部尚書燕夫人也一指自己的小女兒燕詩瑩。
“娘娘,詩瑩可常常說,這世上最敬仰便是王妃娘娘了,王妃娘娘的一手女紅,在京中幾乎無人能及呢!”
“詩瑩見過娘娘。”燕詩寶笑意瑩瑩的朝雲曦行了禮。
雲曦點頭,“坐吧,詩瑩你還客氣什麼?咱倆以前那麼熟?”
“謝娘娘。”燕詩瑩笑著看了雲曦一眼,又問道,“娘娘,聽說,王爺也善於樂器吧?臣女最拿手是笛子。”
“他愛撫琴。”雲曦道。“至於技藝嘛,本宮還沒有發現有誰撫得比他好。”
“王爺可是人中龍鳳,自然無人超越他的琴技了。”鎮遠侯夫人也笑道,說著,她看了一眼她身邊的兩個女兒。長寧郡主寧雨薇與二女兒寧雨露。
寧家兩姐妹一齊上前給雲曦行了禮。
“都起來吧。”她笑著抬了抬手。
“王妃,雨薇記得王爺還愛收集各種古琴,臣女有一張祖上流傳下來的焦尾琴,願意奉給王爺。”
她朝身後的丫頭看了一眼,丫頭捧著一個琴盒上來。
“王妃,請收下。這張琴,王爺也見過。”寧雨薇雙手奉上琴盒。
“怎麼敢收下郡主的東西?還是一張古琴?”雲曦便要拒絕。
寧雨薇又道,“娘娘,這張琴並不是長寧獻的,而是家父獻的。”
守著邊關的鎮遠侯?雲曦擰了擰眉,勉強露了個笑臉,“本宮收下就是了。”
駁了她們的麵子,便是駁了她們家中家主的麵子,段奕執政還得同朝臣們搞好關係,她不能在後麵添亂。
這邊打發了寧家的兩個女兒,又有一人也推出身邊的嬌小姐,同樣如劉太保的夫人一樣,誇著自己家的小姐。
正當雲曦百思不解她們的真實意圖時,鎮遠侯夫人又笑道,“娘娘。如今朝中上下,可都在推舉奕親王繼承大統,如果奕親王即位,娘娘便是中宮了,而王爺又年輕,這宮中少不了粉黛三千,要是讓那等心思不正的女子伴在王爺身旁,娘娘可就勢單力薄了啊。”
雲曦眯眼,心頭一跳,什麼?繼承大統?
劉太保的夫人也點了點頭,“娘娘,寧夫人說的沒錯,咱們幾家的老爺,都是王爺的心腹之人,而小姐們呢,又都是王妃娘娘未嫁前的閨友,如果一同服侍了王爺,將來,娘娘在宮裏也有個幫手了,不是嗎?”
“是啊,娘娘,這身邊之人呢,一要忠心,二要家勢好,將來,才能做您的左膀右臂,好鎮住那些不懷好意的人。像那劉皇後娘家人在西戎,京中沒有什麼人,所以,她當年就懼怕強勢的顧貴妃,後又懼怕得寵的淑妃,居中宮二十年,今年才掌鳳印,可謂是白活了一輩子。”
話,說得赤果果,似乎帶著體貼,但實是為了她們的私心——通過她,來打動油鹽不進的段奕,好將她們家的女兒們一個個送給段奕做個枕邊人。
這些人倒也會見風使舵,眼瞅見段奕掌權了,便一個一個的依附過來。但她們所說的不懷好意的人……
雲曦一笑,“本宮明白你們的意思。隻是今日本宮乏了,這時辰也不早了,改日再請你們來喝茶。”
幾人互相看了一眼,一齊向雲曦行了禮,“娘娘,臣婦(臣女)們告退。”
等人都走完了,青裳重重的哼了一聲,“嗬嗬,還說別人會不懷好意,這幾人才是!一個個上趕著將女兒過來,當別人是傻子不成?”
雲曦抬了抬手,疲乏的說道,“我進去睡一會兒,王爺來了再叫醒我。”
“奴婢扶您進去。”青裳扶著她走進內殿重新躺在軟榻上。
青裳剛離開,忽然,從大殿梁上,落下一人來。
顧非墨麵無表情的說道,“你跟段奕講,不管他納誰為妾,本公子都會毫不留情的殺了!”
雲曦心中正煩燥不安,橫了他一眼,“段奕已經發現你跟在我周圍了,你最好躲遠點,別給我添亂了!”
“你……生氣了?”他眯著眼看向她。
她扯了扯唇,“換作你,你不生氣嗎?”她翻了個身,閉了眼,拿了塊帕子擋著眼睛前的光亮睡覺。顧非墨看了她一眼,沒再說什麼,悄悄的離開了。
雲曦聽不到他的氣息,這才鬆了口氣,本以為會睡不著,哪知想著心事,竟慢慢地睡著了。也不知睡了多久,身子忽然一輕。她睜開眼來,原來是段奕抱著她往外走,而外麵的天色已暗下來,到了黃昏了。
她伸手環上他的腰身,將頭靠在他的胸前,“你要帶我去哪兒?”
“當然是回家了!還能去哪兒?天快黑了,回王府吃晚飯。”
“宮裏還會少了你的飯吃?你現在可是攝政王,得有多少人趕著巴結你。慢說廚子,女人也會上趕著送上身吧?”
段奕停了腳步,眯著眼看著懷裏的嬌嬌人兒,雲曦正微擰著眉,粉唇微微撅起,“怎麼啦,誰忍你生氣了?語氣中帶著刺兒?”
雲曦抬頭看向他,想著不久前見過的那些高門小姐們,她張了張口,還是沒有說出來,將話又吞了回去。
“沒有,你女兒在肚子裏折騰我,我難受。”
“這樣?那就快些回府,讓她父王好好安慰安慰她。”
。
天近黃昏的時候,一輛寬大的黑漆馬車與一輛紫紅色的馬車一前一後在四五十名護衛的護送下,朝奕王府駛去。紫紅色的小馬車裏坐著青衣青裳與段瑞,段瑞已窩在青衣的懷裏睡著了。前麵的大馬車裏,雲曦正靠在段奕的懷裏,望著車頂發呆。段奕撫了撫她的臉,“曦曦,在想什麼?”
“在想我娘。”
她閉了眼,將臉埋進他手掌心裏。段奕發覺他的手心一熱,挑眉問道,“曦曦?你哭了?”
她隻是想起了父母,她的父母,一生一隻為一人。他扶起她坐起來。
雲曦將頭扭過,車內昏黃的夜明珠光暈下,她的臉上正掛著幾滴淚珠兒。她正要抬手拭掉,段奕卻將那淚水一一吻掉。雲曦怔怔看著他,羽睫上掛著一些小淚珠。
“這是最後的淚水。”他望進她的眼裏,聲音沉沉說道,“我不會讓你再傷心。王府便是你永久的家。”
“段奕。”她道,“你是除了我父母之外,對我最好的人,你不能拋棄我。”
“怎麼會呢?”
“如果……”她吸了吸氣,還是說了出來,“如果臣子們一定要擁護你為天子,而你為了籠絡朝臣,會不會娶進一些女人?如果你真的娶了那些女人,我就不進宮了,我……我一人住在王府就好了,或者,我去我的臥龍山繼續當女寨主也行。”
段奕一怔,聲音冷沉著開口,“曦曦聽什麼人說,你的相公會登基為皇?”
“不用聽說,目前的局麵,不是這樣嗎?段瑞年幼,而你才是最正統的段氏血脈!為了延續皇室的香火繁衍人丁稀少的段氏一族,你一定會娶進一個一個的女人。而我……”
她低下頭,微微一歎。她愛了一個人,卻不希望是天子。段奕的臉一沉,“而你還是你!你永遠是我段奕的妻子!本王也不會娶其他的女人進來!”
“可是大臣們會上折子!”
“本王娶妻要那些老學究們多管閑事?”
“他們會說,為了段氏的香火,要你多娶女人!”
段奕失笑,“可我隻想要你來給王府延續香火。”他將手伸進她的衣內,輕輕覆上她的小腹,“這裏,有兩個小東西呢!”兩個?雲曦整個人都驚住了,赫然抬頭看向他。
他將她摟進懷裏,雙目沉沉看著她,“你這個整天憂天憂地的小女人,本王擔心你生下女兒來同你一樣,她們姐妹倆小小年紀也是整天苦著臉,本王得愁得掉頭發去哄她們開心。”
雲曦眨眨眼,“可是……,大臣們會諫言,要你多操心這天下,子嗣旺,才皇權穩。”
“曦曦!”段奕的眉尖一擰,“後麵的馬車裏,不是有個小子嗎?這天下,讓他操心去,本王隻想操心你!”
她整個人怔住,“段奕……”“還不明白?曦曦懷孕懷傻了嗎?段瑞是太子,皇帝駕崩,他即位,本王隻是攝政王!要繁衍子嗣,讓那小子早點成親,多娶些女人給他就是了!而本王隻要你一個就好!”
“段奕……”她伸手環上他的脖子,抬起頭,吻上他的唇。“此生得你,是我三生之幸。”
“知道就好!”段奕卻是一臉的嫌棄,“不夠深入,再來!”
雲曦的臉卻一沉,“相公,已經到家門口了!”她已聽到門口朱管家的說話聲。
“我們不說下馬車,沒人敢開門,再來。”段奕索性躺在她的身側,閉了眼,一副任她采擷的模樣。
這個男人!她隻好俯身上去,低頭吻下,用自己的舌尖輕輕的挑開他的唇,慢慢的探入,一點一點的用自己的********繞著他的舌尖。
段奕卻忽然將她的身子一翻,他俯身在上,微微喘息著說道,“你這個磨人的小女人!為夫隻娶你一人,你會不會對為夫好?”
“當然,我是你的妻,我當然會對你好。”她伸手環上他的腰。
“哦,是嗎?”他唇角一揚,伸手便去勾她的衣帶。
雲曦嚇得兩腿一夾,壓低著嗓門,“不要!這還在府門口呢!”
給人聽見,她還要不要臉了?而且,一動起來,這馬車就晃來晃去的……
段奕眉梢一揚,眉眼含笑,“那麼,進府裏去?”雲曦一怔,發覺自己掉進了他挖的坑裏,“天還沒有黑呢!”
“那麼,就在這裏?這馬車裏可比外麵黑。”
雲曦閉了閉眼,還不如回府裏屋子裏呢。
“不要!”
“那就回我們房裏去?”
雲曦抿唇不說話,反正怎麼說,他就是要辦她的意思。段奕抱著雲曦走下馬車。
周嬤嬤帶著朱嬸忙上前詢問,“王爺,王妃這是……”怎麼抱著回來了?
“她累著了,本王先帶她回房歇息一個時辰,一會兒再去陪太後吃晚飯。你們不要來打擾!”
周嬤嬤樂嗬嗬一笑,“王爺,您盡管帶著王妃去休息,太後娘娘剛進佛堂了,要兩個時辰才出來。”
雲曦那個窘。
段奕與太後說好了的?
夫妻倆進了屋子不讓人打擾,還能幹啥?
兩人前腳進了屋裏,周嬤嬤便指著兩個粗使婆子抬著一大桶的洗浴熱水走進來了。
她笑道,“王爺王妃,先沐浴再休息,這樣解乏。”
說完,她笑嗬嗬帶著人出去了,走時還將裏屋外屋的幾道門都關嚴實了。
雲曦:“……”
“周嬤嬤說得對,先沐浴,才好休息,是不是,曦曦?”段奕微微一笑,抱著她走進了淨房。
雲曦閉嘴不說話,就不該對他溫柔,就不該對他示弱,就不該掉眼淚。
天不黑就宣淫,太過份了!
兩人沐浴好,段奕直接將未著衣的她放在了床上。
雲曦伸手一拉被子護著身上。
“全都看過了,藏什麼呢?”他挑眉笑道。
“太亮了。”雲曦怒道。
雖然外麵的天已漸漸的黑了,但段奕這廝居然在帳子頂部放了四個鵝卵石大小的夜明珠,帳子裏亮如白天。她的身上,連一根汗毛都看得見了。段奕伸手扯開她身上的的被子。她的長長的烏發散在身側,玉色的肌膚散著淡淡的玉蘭清香,讓人深入後欲罷不能。讓他良之若甘。
他饒有興趣的研究了她的肚子一會兒,便往她旁邊一躺,微微閉著眼說道,“曦曦剛才在馬車上說,會對為夫好。現在,為夫等著你的好。”
雲曦的目光不由自主地往他腰下移去,臉上噌的就紅了。這男人要不要這麼快就有反應?
段奕等了半天沒見她行動,睜開眼,正看到她閉著眼做魚幹狀躺著,一張臉紅得如抹了胭脂。他不禁一笑,伸手從枕頭下摸出那本《春宮七十二式》,在她的麵前揚了揚,“曦曦帶來的嫁妝,得用不是嗎?”
“今天顧非墨找了你?”段奕忽然睜開眼來看她。
雲曦一怔,說道,“他說想做我們未來兒子的師傅,教他學武。”
“嗬,他有那本事教嗎?”段奕輕笑,又眯著眼盯著雲曦,“不許再見他,今天,為夫不高興,你負責哄我。”
。。。
吃晚飯時,德慈往她臉上看去,伸手摸著她的額頭,眨了眨眼,說道,“小奕,曦曦身上發燙,臉這麼紅,她是不是不舒服?”又埋怨起來,“她現在不能生病,你不知道嗎?”
段奕認真的點了點頭,“母後,兒子知道呢,所以帶她到房裏,活動了一直身子。”
說著,意味深長的看了她一眼。她怒得伸手去掐他的大腿。段奕卻紋絲不動。
“她不能太勞累,你別傷著她的身子。”德慈又說道。
“嗯,剛才是曦曦主動,就隻略微活動了一下,兒子看著她呢,不會讓她忘了情而傷著身子。”
雲曦的臉一窘:“……”啊,這個死男人!他在說些什麼?雲曦恨不得將自己埋到坑裏去。哪裏是她忘情,是他挑起的!
“那就好,哀家就放心了。”德慈微笑。吃了飯,段奕送了雲曦回房睡下,他便又往前院而去。雲曦如今越來越會睡,不用點她的穴,她挨上枕頭不一會兒便睡著了。
…
前院裏。四福居側間,段奕冷眸聽著青一青二等人的彙報。青影道,“大理寺動作不慢,已將兵部的江尚書與欽天監主事定了罪,定的都是二十年流放永不錄用。”
段奕點了點又看向青二。青二說道,“主子,暗龍衛們已經抓得差不多了,還有五人沒有落網,不過,據屬下們查,都是些三流身手,不足以對王妃造成威脅。”
“青一,景姑呢,找到線索了沒有?”青一耷拉著腦袋,“沒有,什麼線索也沒有,屬下已將京中所有藥鋪都安搜了人手看著,還是沒有發現。而且城門口巡防的人,全是羽林衛們扮成的,沒有人發現有異樣的人出城。”
段奕緊抿著著薄唇,“繼續找,活要見人,死要見屍!”“是。主子!”
…
元武帝的棺柩要停十天,雲曦每天都同段奕帶著段瑞去皇宮守靈。同往常一樣,段奕帶他二人在慶福宮裏坐上一陣,便又回瑞福宮休息著。他則再帶著段瑞去鴻宇殿處理政事。
一連幾天都是這樣。到了第九天的時候,雲曦這一天沒有在瑞福宮休息,而是與幾個侍女在禦花園裏散起步來。
段奕也同意了,因為所有的暗龍衛已全部落網,整個皇宮裏的,全是他的人。
“王妃,前麵有座菊園,有些早開的菊花,要不要去看看?”青裳與青衣一左一右挽著她胳膊在禦花園時閑逛。
雲曦看看花看看草,感覺她現在徹底便是段奕口中說的閑適貴夫人了,隻差手裏溜一隻狗。
“也好。”她點了點頭。
繞過一叢紫竹林,有兩人正快步朝這邊走來。
“奕王妃弟妹?”睿王朝她微微頷首。
“是睿王啊,您這是往哪兒去?”雲曦也朝他俯身一禮。
“攝政王找老夫呢,走這條道比較近。”睿王道。
他的身後還跟著一人,雲曦眯起眼,睿王的門生?那人走出來朝雲曦拱手一禮,“奕王妃。”
“哦,這位是老夫的門生,也是義子,叫睿塵。”睿王笑道。
“恭喜睿王得一得意門生。”
兩人寒暄了幾句,睿王便帶著睿塵離開了。一直到那兩人走得看不見了,雲曦才收回視線。
見她一直眯著眼,也不朝前走了,隻低頭沉思,青衣忙問,“王妃,怎麼啦?”
“那個睿塵很可疑。”她道,“你們有沒有覺得他像一個人?”
“像誰?”
“段輕塵!”
青衣與青裳吃了一驚,她們雖沒有親眼見過段輕塵化為一灘血水,但跟去梅州的人都已知道,段輕塵已死,還是為救王妃而死。
王妃在心中一直為這件事而難過著。
“不可能吧,王妃,他不是死了嗎?難道有鬼魂附體奪舍之說?”青衣眨眨眼說道。
雲曦眯著眼,“不,他根本就是段輕塵,這世上,有兩人會長得像,但沒有兩人的氣息會完全一樣!”
她被段輕塵強行帶進別院住了一些日子,又同他一起坐過馬車,對於他的氣息,她再熟悉不過了。而且,他看她的眼神同段輕塵一模一樣!
就像南宮辰換了張臉改了身份變成了段琸一樣。他們都隻是在臉上動了手腳。
臉可以變,聲音可以變,但眼神與氣息永遠都不會改變!
這個睿塵,一定也是用了同樣的法子!
“青龍朱雀!”雲曦朝虛空喊道。
“小主!”兩人從暗處閃身來。
雲曦吩咐道,“你們馬上暗中跟著那個睿塵!看看他究竟是誰!”
“是!”
兩人閃身離去。
雲曦再無心散步了。她在竹林下的一塊石頭上坐下來,擰眉沉思。
若是睿塵真的是段輕塵,段輕塵又為什麼要假死?他究竟想幹什麼?
坐了一會兒,她往瑞福宮走的時候,又遇上了睿塵。這回隻有他一人。
長而窄的水上小木橋上,他就這麼徑直朝她走來。雲曦眯著眼一直看著他,岸上有路不走,為什麼走上水上小木橋?她是來觀殘荷,他來幹什麼?
待走到她的麵前三尺遠時,他俯身拜下,“奕王妃。”
她盯著他的臉,他走路的模樣,跟段輕塵一模一樣。剛見他時,並不是這樣走路的,但剛才的樣子,分明是段輕塵再生了。他是故意走給她看的?
“睿塵?”
“正是在下。”
“你這是從哪裏來,到哪裏去?”她隨口問道。
睿塵抬頭,看進她的眼眸,微微一笑,“王妃問的話,可不好回答呢,從哪裏來,到哪裏去?誰又知道呢?從迷茫之地而來,到未知之地而去。”
他說完朝她拱了拱手,錯身走開了。
“搞什麼?這個睿塵神神秘秘的!”青衣撇了撇唇,“說的話也讓人聽不懂!”
雲曦站在水上木橋上,手指緊緊的抓著木欄杆,眯起眸子。
回到瑞福宮,朱雀已回來了。
“小主,這個睿塵剛才去了太醫署,以睿王的名義拿了許多的外傷藥。還有一些包紮的紗布。”
“外傷藥?”雲曦眉尖一擰,“我知道是怎麼回事了,你們速去通知王爺,那個景姑找到了,而且,她很有可能會出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