雉姬蒼白了臉。
桃花謝了春紅。
睡荷皺了碧水。
楓紅亂了秋颯。
剪梅墜了寒霜。
再到春花爛漫時,雉姬總覺,心也老了。
當日一別,總不曾想,竟是別了春夏寒暑。初始權當那人要事纏身脫不開,日子久了,就覺那點借口總是牽強。後又想,大抵是染了疾患動不得身,轉回身又暗自裏唾棄怎的就不念好。千百種借口安慰自個兒,總不肯篤定是教那夜半闖來的花未言中,自個兒與那人是露水情緣,一點即透。
日也盼,夜也盼,衣帶漸寬,三千青絲卻隨著思念瘋狂滋長。亦是因著消瘦,容顏愈發清冽,豔麗裏生了種驚心動魄的美。人雖還鎮定,但瞧在旁人眼裏,卻也知那是三魂七魄丟了泰半。有姐妹前來勸慰時,雉姬總是淺淡笑,道句無礙打發了那人。
然後,繼續日複一日的等待。
本以為熬不下去,後來,卻也熬了過來。
又是一年春月裏。
四月初七日。
想去歲,千金花魁以一文之價委身外鄉男子,不知搗碎多少風流儒客的心。如今,瞧著空空枕側,雉姬隻能抱緊臂膀咀嚼早已支離破碎的回憶艱難入睡。
又是夢回處。
朦朧裏,陡然就生了那人尚留身側的錯覺。那輕挑發絲的指,溫柔的注視,甚至是那人周身的淺淡盤竹香,似真似幻。縱是在夢裏也覺安心,下意識裏就呢喃出了聲。
“川巳,川巳。”
“我在。安心睡。”
那般輕柔的嗓音,教人安心得狠了。於是,即便在夢裏,雉姬也能笑到墜下淚珠三兩。
我很想念你。
夢裏傷心得狠了,終究還是掙紮著醒來。睜了眼,人卻又怔在當場,隻能無聲凝視著眼前出現的眉眼怔怔落淚。
“夢裏也能哭醒了,是因著惱我一走整載?”
隻能出現在夢中的人嗬,居然就真個兒出現在眼前。還是那熟悉的眉眼,還是那熟悉的笑。怔怔探手去攥住那人的衣袖,手心裏的三兩寒意在說,大抵不是夢。還是不肯信,索性舍了衣袖抓住那人的掌。溫熱的掌心,實實在在的感覺。
不是夢。
“不是夢呢。”
看穿了雉姬的心,川巳笑得清淺。
“我回來了。我的好流兒,一年沒見,可是想我了?”
本是打趣的話,卻惹來雉姬疊串的淚。川巳索性俯身過來吻上人兒的眼角,一點一滴地將那淚悉數吮盡。
“抱歉,讓你等這般的久。”
還能說什麼?隻能攥緊那人的臂膀尋到那人的唇,將這一年的思念狠狠喂進那人的唇。還是那般熟悉的感覺,還是那般熟悉的氣息。
雉姬覺得自己似是飛上了雲端。
不知扯落了誰的衣,不知散亂了誰的髻,不知撩撥了誰的心,不知牽動了誰的欲。知的,隻是狠狠糾纏在一起,嵌進骨裏。
隻恨不得再也不離分。
一番癡纏,直至東方發白。
汗濕的身,卻不肯分開。緊緊相偎裏,本以為會有許多的話要說,許多的情要訴。臨了,卻隻是無言相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