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未仰了臉,動也不動。
“說完了?”
一番搶白,真能把人活生逼瘋了。
“公子帶了滿心愧疚投胎轉世,裴公子又是跟您一同葬身火海,無論選哪一個,都會叫另一人心傷。小姐,您三思啊。”
花未聳聳肩,頭也不回地出了房。
“小姐……”
秋玉扁扁嘴,委委屈屈地哭出了聲。
前後僅僅相隔一條街的府邸,早已熟稔府內一草一木。身體在告訴自己,這座像人一般安靜沉穩的宅邸不過方六年不曾踏足,心卻在說,被蒙蔽了雙眼的自己,其實從未真正走進這宅子。
一路猶入無人之境。
無人,不過是某種意義上來的無人。瞧著那些個緊繃了臉站在遠處喏喏卻獨不敢上前的奴仆們,花未心裏其實還是有些發笑的。多年的肆無忌憚早就揚名在外,又有那人小心護著了,有哪個敢肥著膽過來攔下自個兒?
狐假虎威的感覺,也不差。
花未勾勾唇角,隨手推開了門。
還是第一次進到那人的房。不出所料,簡單到極致的房間,若非還有些必需的桌椅床榻,隻怕會叫人誤認踏進了空房。而要尋的那人,便安安靜靜縮在空蕩蕩的床榻內。
有那麼一會,花未忽地想到了可憐兮兮四個字。
按理,總不該跟眼前的男人聯係到一起。無論是之前不帶記憶的二十年,抑或是如今摻雜前世的尷尬時候,眼前熟睡中的男人,溫潤的皮囊下裹著的是一顆眾人皆知的羅刹心。強大,掌控全局,是王者。王者永遠不會與可憐兮兮掛鉤。
可眼前的男人,抱緊了自個雙肩蜷縮著熟睡的男人,無聲無息地闡述著可憐與寂寥。
花未微眯了眼凝視片刻後單膝跪在了床側。探出的指帶著隱約的微顫,猶豫片刻後,撩起了那人垂在眼前的發。
明知道會瞧見怎樣一副猙獰,那知道,卻永遠比不過眼見為實。黑漆漆的窟窿,邊緣有張牙舞爪的肉芽縱橫。大約是用了上好的傷藥,傷處都結了疤,卻意外地更顯猙獰。
熟睡中的人不知所措地皺起了眉,臉上有痛苦。
也不知夢到了什麼,額上都開始有細碎的汗濕生出。花未一點一滴瞧進了心,臨了,終究還是輕微一聲歎裏轉了手撫上那人的臉頰。
與記憶中那張意氣風發的臉重疊後的容顏,如今在瞧在眼中,居然就生了點憐惜。
“我何德何能。”花未歎。
竟就教你傾心至此。
川夷忽地睜開了眼。帶了少許乍然清醒時的迷茫,漆黑的眸有片刻的失焦。也不過是小會的光景,待那眸子恢複清明時,對上眼前的如花美眷,竟就愣住。
詫異,慌亂,極力壓製的濃情,還有些,不知所措?
花未笑笑,陡然發覺自己原竟從不曾用心看過那人。因為不曾用心,所以隻當那人除了一成不變的笑外不知七情。更不知,原來隻消瞧進那人眼中,就能瞧出那人的心。
“醒了?”花未若無其事地收回手,倒不急著站起身。“那就辦正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