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實確實如此,雖然帝國的強盛與拿破侖在製度創新與穩定國內秩序方麵多有創獲不無關係,但其更多地是由持續不斷的對外戰爭的勝利來獲得和維持的,而這種主要靠戰爭來維持的強盛又必然是不穩固的、暫時的。一旦戰爭失利,帝國的衰落乃至傾覆也就指日可待。後來的曆史也清楚地證明了這一點。與此同時,拿破侖帝國的垮台還昭示了這樣一種曆史規律,無論一個國家強盛到何種程度,隻要它窮兵黷武,逞強稱霸,就一定會由盛轉衰,其竭盡全力建立起來的大帝國注定將土崩瓦解。
曾經威震歐陸的拿破侖帝國的轟然垮台,使法國在強盛之路上開始進入了一個大致以1815年和1848年為起訖的為時30來年的退縮階段。其中最引人矚目的是,它失去了自大革命爆發以來征服的一切地方:多年來被不少法國人夢寐以求,並一度得以實現的“自然疆界”已不複存在,法國在“自然疆界”之外獲得的領土則更是如此。由於在拿破侖帝國垮台後在法國進行統治的波旁複辟王朝是憑借反法聯盟的勝利才得以實現複辟的,因此,波旁複辟王朝自然而然地對組成反法聯盟的其他歐洲列強表現出卑躬屈膝的態度,並力圖滿足後者提出的種種苛刻要求。七月王朝時期的法國雖然在國力的增強與國際地位的提高方麵均要明顯好於波旁複辟王朝統治時期,但距被重新稱之為強國亦相去甚遠。不過,即便是在這一“退縮期”當中,法國依然是其他歐洲國家須得予以充分重視的對象。
在經過30多年的“退縮期”之後,法國又逐漸地重新成為稱雄歐陸,乃至在世界上也具有不容忽視的影響力的強國。法國在19世紀中葉的再度崛起,是與另一個拿破侖,亦即拿破侖一世的侄子路易-拿破侖·波拿巴始則作為法蘭西第二共和國的總統,繼而又以法蘭西第二帝國的皇帝的名義執掌法國政壇及其可圈可點的文治武功分不開的。在拿破侖三世的統治下,法國在這一時期出現了前所未有的經濟起飛,國家經濟實力與經濟麵貌顯著改觀,並發展成為一個世界工業大國。與此同時,拿破侖三世還力圖以戰爭手段消除1814-1815年維也納會議帶給法國的“恥辱”,重新確立法蘭西在歐陸的優勢地位,並通過建立龐大的殖民帝國為法國的經濟增長擴大廉價原料來源與商品銷售市場。不過,與第一帝國一樣,雖然戰爭曾給第二帝國帶來了莫大的光榮,有助於法國的國際地位一時得到較大的提升,但它最終亦給法國帶來了巨大的恥辱。
由於法國在普法戰爭中敗北,使它被迫向正在迅速崛起的勝利者-德國割地賠款。這一切不僅使法國在經濟上元氣大傷,而且其國際地位也一落千丈。不過,在第二帝國的廢墟上建立起來的第三共和國在其前期通過確立資產階級民主製度、進行教育改革,以及緊緊抓住經濟發展,乃至殖民擴張的良好機遇,不僅較快地使法國擺脫了失敗的陰影,並且還使其重新以“偉大的法蘭西”的麵貌再次躋身於世界強國之列。更讓法國人揚眉吐氣的是,通過在第一次世界大戰中取得的勝利,法國實現了對德複仇的願望。
雖然第一次世界大戰亦使作為戰勝國的法國遍體鱗傷,代價慘重,但其作為主要戰勝國之一,在戰後的一段時間裏,不獨是歐洲大陸上的霸主,同時也屬於世界上的一流強國。具體而言,盡管在戰火消弭之後,法國在大戰當中的兩個最主要的盟國英國和美國均不希望看到法國的勢力過度膨脹,對其力圖獨霸歐洲、稱雄世界的行徑深感不快,並為此而聯手抑製法國,但法國還是憑借著它強大的綜合國力與軍事戰略優勢,尤其是它那在戰後初期遠遠強盛於任何其他國家的陸軍,成功地在歐洲大陸重新建立起了自己的霸業。不僅如此,它似乎還足可在力圖發揮全球性影響的過程中傲視另外兩個世界上的一流強國-英國與美國。
毫無疑問,獨霸歐洲、稱雄世界使此期的法蘭西的大國形象顯得空前強大、輝煌,但是,正如一些法國的有識之士已敏銳地覺察到的那樣,在這些或真實或虛幻的輝煌背後,亦存在著片片陰影。換言之,許多將導致法國很快走向衰落的隱患或因素在這一時期就已然存在。在兩次世界大戰之間,正是這些隱患和因素在不斷地侵蝕著法國的肌體,使法國不斷地趨於衰落。而發生於30年代初的那場經濟大危機則更進一步把法國推向了災難的深淵。很快地,法國曆史上出現了讓當今的許多法國人不願提及或羞於啟齒的一幕:由於在第二次世界大戰中遭受“奇異的潰敗”,法德之間的再度廝殺以法國方麵被迫棄戰求和、蒙受國恥告一段落。雖然戴高樂及其領導的抵抗運動使法國在一定程度上得以雪恥,但對第二次世界大戰史稍有了解的人都知道,若沒有美英盟軍的參戰,法國的光複將遙遙無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