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辛未一怔:“問病?”
姬朔頓聲,有些惆悵的歎聲相告:“太夫人病重,多年不得痊愈。寡人求醫問藥,尋訪醫師成百上千,均沒有作用;也曾讓巫師驅魔作法,但依然沒有任何效果。倘若,你能向神明問出太夫人病因,並加以治愈,你有任何要求,寡人皆會幫你實現!”
原來……姬朔想讓自己替他的母親薑氏看病。
姬辛未弄明白了情況,腦海中盤算著對策:看病對自己而言,並非難事。在勞山,自己曾跟著師父穆清修習了一點醫術,而且問病本就屬於卜術的一種——以前在巫術和卜術沒有分開時,大家都會做法驅病;後來,巫術從卜術中分離,巫師專門替人驅病,卜師不再鑽研這門學問,隻預測病的凶吉,但二者在本質上同氣同根,所以相互理解並不困難。
隻是……會問病歸會問病,怎麼問病,卻是門學問。
姬辛未有感於方才卜卦的凶險,心中為難,但眼看著問病的事情已推脫不掉,也隻能見機行事,走一步算一步,便硬著頭皮答應:“如此,下官鬥膽,便試試看。”
姬朔聞言,眼中不禁流露出一絲欣慰的神情,向前傾了傾身體,對姬辛未命令:“那事不宜遲;借著宗廟上麵一切準備妥當,你現在就替太夫人占卜問病吧。”
姬辛未點頭,向姬朔叩拜:“下官遵命。”
姬朔滿意,向後縮了縮身體,命玄一等人重新卜筮。
詢問神明,準備龜甲,點燃柴堆,燒烤龜甲……方才的流程又重新來了一次。
因姬朔一直緊盯著卜筮流程,姬辛未無法再向玄一詢問意見;等到算出薑氏的病症結果以後,姬辛未便猶豫著不知該怎麼辦,卻恰巧看到陳書衝著自己點了點頭。
姬辛未心中一動,便向姬朔照實回答:“太夫人病重,由心而生,因關心的人離世而鬱鬱不樂。唯有讓太夫人和那死去之人以魂相見,讓對方替其打開心結,方能病愈。”
“大膽筮官!一派胡言!”
姬朔聞言,忽然從座位上跳了起來,怒然指著姬辛未斥責。
列官上百,將士上千,聽聞姬朔所言,也都全部跟著跪下身來,宗廟前一片恐慌的聲音,全部求著“國君恕罪”,卜官們也跟著跪倒一片。
姬朔大怒,一揮衣袖命令:“筮官妖言惑眾,處以車裂極刑!”
姬辛未一驚,隻聽到玄一驚慌喊著:“主君恕罪!”
緊接著周圍嘩然,姬朔震怒的聲音響徹宗廟:“誰讓求情,一並車裂!”
風蕭蕭兮,秋意清寒,幾個士兵上前拉扯住姬辛未就要準備將其五馬分屍;一片混亂中隻聽到一聲厲喝:“等一下!這個筮官不可殺!”
“大膽!”
姬朔驚怒,瞪著擋在姬辛未麵前阻攔士兵抓捕的陳書。
姬辛未呆若木雞,萬分震驚的看著陳書——此情此景,機智多謀的師伯玄一都不敢再多說一句話,而平日看似木訥的陳書,竟然在萬分震怒的國君麵前,企圖替姬辛未保命?
姬辛未看著陳書一副不怕死的神情,低低咒罵著陳書“蠢貨”。
自己即將一命嗚呼,的確是因為他方才的暗中授意沒錯;但他就算心中有愧,也用不著替自己陪葬來謝罪啊。誰若求情,一並處以車裂極刑,難道他方才沒有聽到麼?
“君上,方才筮官替您向神明求得了出征的吉兆。您若殺死他,豈不等於殺了神明派來庇佑衛國出征大吉的使者?如此一來,豈不會惹怒神明?”
陳書說著,向姬朔做了個揖,沉聲說著,“請主君,替衛國前程而三思!”
姬朔一怔,有些躊躇的看向姬辛未。
姬辛未聞言,也大吃一驚,有些不可置信的看向陳書,心想平日那麼木訥寡言的人,怎麼思維忽然變得如此清晰?究竟是他平日隱藏得太好,抑或自己平日太小瞧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