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是她給的,他都欣然接受,直到他承受不了為止。
良久,天空雷鳴仍在盤旋,可遲遲未再落下。痛處一暖,他的傷口慢慢開始愈合。
甫修涯睜開眼,一張極為熟悉的麵龐落入眼眸,“顓兒。”他雙唇止不住顫抖,神情痛苦。
“你折磨自己又是何苦?”顓華歌去而複返,蒼白的臉上噙著笑容,卻是滿滿不屑。身形雖被刑罰折磨得有些單薄,可是她的容貌分毫未變。
“少尊,我們還是快走吧!這幫仙界之人著實狡詐多端,你切莫聽信!”燭陰和梵水洛音緊緊盯著甫修涯,一臉戒備隨時準備出手。
顓華歌微微抬起手打斷他們的話,漫不經心地挑挑眉,“你們先去一旁等我,我才出來,理應和師父好好敘敘舊。”
“少尊!”梵水洛音似乎還想說什麼卻被燭陰拉住。
他陰狠地看著甫修涯:“甫修涯你不要忘了,她受的罪都拜你所賜。”說罷還是帶著人緩步退至一旁。
顓華歌不言,似等他開口。
聽她喚他師父,連甫修涯自己都不敢相信。沉默良久,他終於說道:“我所受的皆是我應得的。曾經,以及以後。”他聲音有說不出的低沉沙啞。
“嗬,那意思是因為我的血脈,這百年的火焚關押就是我應得的?你這話是在說給我聽,還是說給自己聽?”她一聲極低的嗤笑,那紅色寶石般的眸子緊緊地盯著他,沒錯過他的任何表情。
“是我對不住你。”甫修涯無力道。她什麼時候開始變得咄咄逼人,一言一語都讓他無力反駁。
“對不住我?哈哈哈哈……”就像是聽到什麼極為好笑的事,她忍不住笑出聲來,“對不住我……”反複念著這一句話,顓華歌聲音漸漸低了下去。卻止不住笑,連淚也止不住地流了出來。
甫修涯靜靜地看著她,歎了一口氣,還是開口問道:“顓兒,你可願還跟我回去?”
他語氣中有隱隱的害怕。最後的時日他是真的想陪她。
輕蔑地一笑,她言語淡淡,“你這麼問是真的想和我在一起,還是怕八百年前的事情重演?甫修涯你還是和以前一樣,那麼精於算計。你說你卑劣至此,我是怎麼愛上你的?”
顓華歌看著下層塗炭的蒼生百姓,不等他回答便繼續說道:“如果是怕殃及無辜,你大可不必擔心,我已經沒有精力去做這些。況且隻要我想,你以為你能阻止?”
甫修涯身體一僵,不可置信地看著她。
自嘲地一笑,顓華歌緩緩道:“你知道麼,以前你在我心中那樣好那樣好。我那麼喜歡你,除了想離你近一些外再沒有其他想法。”
她的目光漸漸飄向遠方,“我在很早前就聽說過你,隻是那時我還在龍城的齊永巷裏住著。我還不知道我的餘生會是什麼樣子,就像在遇見你之前,我從沒想過將來喜歡的男兒會是何樣。
後來我來到濮華你收了我做徒弟,我想自己究竟何德何能,能拜在你座下。我整日小心翼翼憂喜不已。直到你的包容讓我開始習慣這一切,使我不再擔驚受怕。
我們一同看過無垠海的白珠,看過東海的珊瑚,吃茶作畫撫琴醉落紅塵。我想同你看遍隱隱青山迢迢流水,想山高水長久久伴你身旁。”
顓華歌眼神幽深地看著他,那是他從未曾見過的樣子,一汪盈盈秋水寫盡無限哀婉的情意。
頓了頓,最終她露出一個極為落寞的笑容接著說道:“我就像你撿來的一樣東西罷了,你要扔下我毀了我,我都反抗不得。隻是啊,黃粱夢好卻盡是水中月鏡中花。你傷我至此,一切都回不去了啊!”
背後是漫天的電閃雷鳴,身下是無邊的火海。整個夜空明如白晝。
世間塌陷也不過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