朋友總是不嫌多的。
真是一團和氣。劉仙伶回頭瞅了一眼張家大宅緊閉的大門,趁沒人注意便往門口那顆槐樹下狠狠啐了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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隨後,由不得劉三做主,張家那倆還有白先生一幹人就也沒把他當外人,隔三差五地尋上門去,喊他一同來議事,劉三兒到底不願要張明遠給人戲耍得太狠了,硬著頭皮跟他們一起探討那什勞子的刺督軍的事情。
不過嘛,事情就是那麼出人意料。他們幾個還未想出個什麼萬全之策來對那新來的督軍下手,就有人先一步下手了。
這下子可好,連素來淡然不為俗事所動的白先生和眼高於頂的李溱潼都掛起了一張苦瓜臉,經此一激,楊督軍本人雖然還留在鎮上,說是還有事情未曾辦完,可鎮上的警衛隊可被嚇怕了,整天裏三層外三層地把楊督軍暫住的小院團團圍住,出門也是一股腦兒簇擁著,連隻白腳花狸貓都近不得督軍的身。
雖然張大少爺他們心裏也清楚,這莫二少爺就是凶手的傳聞八成是個烏龍,但是看近來莫大少爺的言行,他們就更沒有理由跳出來為莫二少爺伸冤了。可是這盆髒水被他們這幾家到處潑來潑去,最後得了便宜的恐怕還是那晚真的衝督軍下手的那個。
劉三兒看不下去,也不覺得白先生就沒看出來,這就是眼看著是個坑,也必須得往下跳的。他可看不破啥紅塵,一鬥米難倒英雄漢,他連英雄也算不得,自不能免俗,瞅白先生給錢的態度,基本是在跟劉三說,既然已經入了局,要麼拿錢辦事,要麼留下腦袋來。
他還有得選?看來雨奴還真不幸言中,他就不該跟這些人扯上關係。
他自悶悶不樂著,張明遠心中也不痛快,一邊是長兄,一邊是張家,他都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這二者竟然變得如此對立起來,就跟黑和白,善和惡一般,非此即彼,教人左右為難。
張明善如今所住的青蘿苑本來是二人的父親為了二少爺他娘搭建的,可是當年二少爺的娘沒有福氣住進來,便一直空到了大少爺的歸來,而大少爺原本的屋子,已經是二少爺的了。
張明善在張宅中走動,就像一個客人,一個陌生人。
隻是,這個客人行事,著實高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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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鎮畢竟是小鎮,左右巴掌大點地方,什麼風言風語傳得也是比變天還快的,督軍那事雖說因為姓楊的本人不上心,好歹也要顧及到上麵的臉麵,能壓下去的消息也是盡可能壓下去的。不過近來鎮上新傳出來一種說法,道是其實那晚刺殺的人其實是張家的大少爺。原本張明善回來鎮上隻有張家的人知道,這一傳開,街頭的流言簡直是恣無忌憚了。
鎮民們紛紛恍然大悟,鸚鵡樓上更是熱鬧非凡。
“我就說莫家小少爺混人一個,搞不了那麼大的事情,早知那張明善,早幾年叛出去不就是說要鬧革命,殺軍閥麼?”
“是啊是啊,看來他是預謀已久了。”
“就說呢,早不回來晚不回來,偏偏這時候回來,要不是露了馬腳給咱們曉得他回轉來了,還真給他騙了。”
“可憐蘭少爺有冤洗不清誒!”
“怎麼洗不清,這不是搞清楚了嘛?那個小官才也好長長記性,不要老大個人了還沒個數嘛。”
鸚鵡樓的大堂說書台子邊上,小葉貓在藤椅裏麵,半眯著眼瞅著下麵。中午外麵日頭打在他前麵,一柱灰塵給日光打得透亮,搖搖擺擺地打著轉,葉青翎吐出一口氣,那柱灰塵就是一陣亂抖。他猛然覺著,這團灰還比下麵那些吵吵嚷嚷的茶客來得有趣些。
“嘿,張少爺來了。”茶博士的王哥兒撣了撣抹布,把灰塵抖得滿天都是,還一臉皮癢的樣兒賤兮兮地笑著。
葉青翎頭也懶得抬起來,“哪個張少爺?”
“還有很多張少爺啊?自然是張二少爺。”小王白了他一眼,“我來這兒不到一年,不知道別的張少爺!”
說罷,輕巧地一拂抹布,拂出“噗”的一聲,嬉皮笑臉地下去了。說起來,自從上次在晚宴之前兩人撞見之後,這小王非但沒有疏遠葉青翎,反而更加親熱了。
正如王箏說的,張二少爺這會兒正施施然地飄進了鸚鵡樓,腳下虛浮,步伐紊亂,好似這些天來都沒有睡上過個好覺一般。
葉青翎到底按捺不住好奇還是探出頭去瞧了,這一瞧之下他也奇了,張明遠這麼個沒心沒肺一條直腸子通到心窩的家夥竟然也會睡不好覺?
張二少爺前腳剛踏進茶樓,大堂裏唧唧喳喳的茶客們就不發一響了。好在張二少爺也正恍惚著,沒覺得尷尬。
隻是張二少爺並不是一個人進的茶樓,他前腳進來,陸南英和鄒秋彥後腳就走了進來。三人一起走上了二樓的雅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