槍口在移動，朝母雁瞄準著，陽光在光滑的鋼製槍杆上耀眼地閃爍起來。這可疑的亮光引起了母雁的警覺。
恐懼心超過了好奇心，母雁立即從水麵起飛，向雁群飛去。
獵人懊惱得大聲罵了一句，讓大雁又從自己手邊逃走了，飛到了射程之外。
但是就在這一瞬間，大隼從埋伏的地方衝了出來，朝母雁撲去。
隻幾秒鍾的工夫，大隼就追上了母雁，像一陣旋風似的緊貼著它的脊背，被盯牢了。
母雁覺得自己好像被撕成兩半了。大隼在它上麵飛的時候，用利爪抓了它一把——大隼的後腳趾像尖刀一樣，劃破了母雁的背脊。
母雁又疼又怕，眼前發黑。它大張開翅膀，伸長脖子，向下麵跌去。大隼掉轉頭飛了回來，伸出全部利爪，想趁母雁還在空中的時候抓住它。就在這千鈞一發的時刻，轟地傳來一聲震耳的槍響，霰彈劈劈啪啪地掉在水裏。大隼一個騰身飛上雲端，迅速消失在遠方；母雁卻毫無氣力地跌落在水裏。
獵人後退著爬出隱蔽棚。他匆忙脫下長統靴、包腳布和長褲，隻穿一件襯衫就朝海邊跑去。
冰涼的海水使他的兩隻腳感到灼痛，但是他全然不顧，急匆匆地衝進被母雁血染紅了的海水裏。
當獵人走到母雁跟前時，它一動不動地躺在水裏，整個脊背都浸在鮮血中。獵人拎著母雁的翅膀，把它拖到岸上，丟在高興得叫個不停的小狗麵前。
狩獵就此結束了。正在冰砣上休息的白額雁群，也被槍聲驚起飛走了。
這工夫，在候鳥的遷飛大道上，雁群已經飛出很遠了。
“好啦，小狗，你看著東西，我到樹林裏去撿點幹樹枝去。”獵人向看家狗說，“剛才在水裏，真把我凍僵了，點個火堆咱們取取暖吧。”
獵人穿上長統靴，伸手去拿母雁，想把它放在獵槍旁邊讓小狗看守。
這時，獵人瞧見了母雁的腳爪上有一隻白晃晃的金屬環。
“看，這隻雁還帶著記號呢！”他一麵仔細看這個環，一麵驚訝地說，“環上還有字母和數字。”
“真想不到！”他沉思了片刻，心慌意亂地瞅著小狗說，“現在我們該怎麼辦？村子裏的人都會知道的，主人也要出來說話的。他會說你把我家裏養的大雁打死了，準會讓我賠償他的損失。不，等一等，這可不行！我幹脆把環取下來扔到海裏吧，把這一切都在水裏結束掉！沒有環了，它的主人就認不出來了，反正是一隻野雁。去年秋天，我就在這岸邊，在漁網裏捉到過這樣一隻白額雁。我在列寧格勒賣掉它的時候，人家給的價兒可真不低！”
獵人躊躇著。
“沒什麼可著急的！”他終於拿定了主意。
“先暖和暖和再說，到時候再想辦法。”
獵人將母雁放在獵槍和背囊附近，叫小狗過去，再一次命令它好好地看守東西。
“喂，注意！”他走的時候，又加了一句，“不許你吃這隻雁！”
小狗早已習慣了看守主人的東西，老老實實地在那堆東西前麵蹲坐下來。
從背囊裏散發出的麵包香味和大雁釋放的野禽氣味，使小狗垂涎欲滴。但是不管怎麼好吃，它碰也不能碰呀！必須耐著性子等主人回來，主人是不會忘記喂自己的。況且今天他心情很愉快，一定會丟給自己一塊美味的食物。
小狗預感到自己的耐心將會得到獎賞，快活得眯縫起了眼睛。
從放著東西的地方傳來沙沙的聲音。小狗睜開眼睛不由得大吃一驚，在離它大約有三步遠的地方，站著一隻活的白額雁！
在那一瞬間，雁和狗默默無聲地互相打量著。後來，小狗“汪汪”地叫了一聲，勇敢地朝母雁撲了過去。為了自衛，母雁則用翅膀朝小狗身上猛擊。這一下子打得太重了，而且恰好打在動物最敏感的鼻子尖上。小看家狗連站都站不穩了，摔倒在地。
出乎意料之外的疼痛，使小狗喪失了知覺。母雁也因為用力過大，失去重心而跌倒，但是它立刻站了起來，一瘸一拐地衝向水裏。
母雁被大隼抓破的那道傷口，並不是致命傷。可是當看見有人沿海邊走來時，它卻因流血過多，非常衰弱，竟不能飛起，也不能潛水。除了裝死之外，母雁沒有其它好辦法選擇。野雁遇到危險，倘若沒有其它死裏逃生的好辦法，它們就會裝死。
狡猾的計謀完全成功了。獵人以為母雁已死，便放心地沒再去管它；而母雁在沙地上稍稍歇息了一會兒，就恢複了元氣。
它用翅膀朝小狗鼻子尖猛打那一下子，使它重新獲得了自由。它跑往岸邊撲進水中，很快就消失在茂密的蘆葦叢裏了。
獵人抱了滿滿一大堆枯樹枝，回到隱蔽棚。
小狗沒有跑過來迎接。獵人用腳推了小狗一下，以為它睡著了。
小狗搖晃著勉勉強強地站了起來，尖聲尖氣可憐巴巴地叫了幾聲。
“怎麼啦？”獵人覺得很奇怪，“發生什麼事啦？”
看了看自己的東西，他發現白額雁不在獵槍旁了，附近的沙灘上也找不到它的身影。
“大雁哪兒去啦？”獵人厲聲厲色地大聲問道。
小狗露出抱歉的神色，搖搖尾巴，用更為悲淒的聲音叫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