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代德威莫·德康·路法斯與他新結識的朋友在城裏的廣場上麵對著不明原因的死屍的時候,沙德·塞那爾·路法斯正陷入苦戰。
十七歲的年輕戰士手提著慣用的長劍,雖然身體疲累不堪,但握劍的手卻沒有些微的發抖。與他的身影近乎重合的幽靈般的影子,依稀可以看出是一位美麗女子的影像。而紅色的魔法光芒則附上他的身體,緩緩地流動著。他所麵對的敵人並不是如他一樣手持著劍的戰士,而是如人般高大,卻要寬厚得多的怪物。若要描述,應該可以將它的形態說成是“如同巨大的蜘蛛和長角蜥蜴的混合體一樣”。這樣沒有智能的怪物當然不會受到戰鬥的訓練,但縱是如此,沙德也幾乎束手無策。
對方有著昆蟲般堅實的身體和爬蟲類一樣又硬又厚的鱗甲,沙德手上的長劍很難刺入身體。若要對要害或是關節之類的地方攻擊,對手靈敏的動作和八隻之多的腳又總能及時給自己解圍。更麻煩的是,對方有十來隻長在長觸手上的眼睛,四麵八方都沒有死角。
更嚴重的問題還不在於對手。
一般人在遇到麻煩的時候,總是免不了有“要是我會用魔法就好了”這樣的想法。但是,沙德此刻卻巴不得不要有魔法來給他添亂。魔法的能量在自己體內流動著,完全不受控製,隨著他身體的運動而在血管中四處亂走,讓他困苦不堪。身上外加的魔法使得他的精神與名為“端雅”的靈性存在同步,從而能夠在一定程度上壓製住魔法能量,這才使得他不至於會*而死。
然而,一麵壓製著可能讓自己因之而死的力量,一麵又需要發揮全力與可怕的對手作戰,沙德的心力完全凝聚到了這一方麵。甚至,他無暇理會身上正淌下的血珠。
“這是你的力量,發揮不了,就要死。”
這句話似乎還在響著。
※ ※※※※※。
事情的開始,在於前一天的傍晚。
沙德·塞那爾·路法斯這兩天心情不好。他對魔力的感應越來越敏銳,體內的魔力也越來越充盈,但他卻沒有控製這些力量的能力。魔力並不是他的劍,並不是不主動去用就會安安靜靜地待著的東西。他現在隻要一個不小心,自己身邊可能就會充滿聲光現象,像是在鬧鬼一樣。再加上,名義上是他的仆從的靈質存在者端雅對他毫無尊敬,每天都在對他大加羅嗦。
所以,雖然對成為巫師沒有任何興趣,沙德也不得不去學習掌控魔力的方法。
但話雖這麼說,他根本找不到一個巫師來當他的引路人。就算將泛圍擴大到全體魔法使用者,他也隻和一個叫代德威莫的人比較熟悉。雖然百般不願,他也隻好去找代德威莫幫忙。
在代德威莫的住處的沙德本來隻是隨便走走,在路上碰到代德威莫隻是純粹的偶然。不過,多年之後已經成長為讓人聞風喪膽的“碎心之劍沙德”的他,有時也會想,如果當時這個“偶然”沒有發生,他沒有在這個特殊的時間碰到代德威莫,他的成長之路,又會是什麼樣子。
在路上偶遇到自己要找的人的沙德心裏很高興。沒有去理會端雅在他耳邊的吵鬧,他直接叫住了代德威莫。在這麼做之前,他甚至沒有查看覺到代德威莫焦急而又低落的情緒。不過代德威莫猛醒過來看著他的時候,沙德就明白了,此時的法師根本不想和他說哪怕一個字。
“對不起,我對巫師的施法方式完全不明白。幫不上忙很對不起。”
代德威莫果然是如此回答的。說完這句話的代德威莫轉身就走,不過走出四五步之後又似乎覺得這樣不好,重新轉回來走到沙德身邊:
“索色瑞斯先生經驗豐富,而且對戰鬥法術很有研究,他應該幫得上你的忙。”
“不知該謝你還是該罵你。”沙德主這麼小聲說了一句,看代德威莫走遠了,他才走向索色瑞斯的住處。
索色瑞斯也對沙德的難題露出一副苦惱的表情。他將沙德讓進了自己的房間,然後在沙德的對麵坐了下來。與代德威莫的房間不同,索色瑞斯的房間裏有藥草燃燒的淡淡香氣。
“巫師啊……這個有點麻煩。”索色瑞斯輕咬著拇指的指甲,“巫師的施法能力與我們法師完全不同。”
“是嗎……”
“有些巫師將學習魔法的過程稱為‘覺醒’,以此來區別法師們的‘學習’。從某種意義上來說,法師們隻不過是想要模仿巫師的普通人而已。事實上,大多數沒有年長巫師作為師長的青年巫師,都會向魔法生物學習法術的。”
“我不想學習魔法。”沙德糾正道,“我隻是想學著控製住魔力就可以了。”
“一回事。”索色瑞斯擺了擺手,“嗯,你可以試著引導魔法能量嗎?”
沙德搖了搖頭:“沒試過。”
“不妨一試。”
索色瑞斯像是在勸沙德,又像是在對自己說話。他跳下椅子,在自憶己書桌抽屜翻了一通後,取出一枚像是錢幣的金屬片,將它扔給沙德。
“試著將魔力集中在這個上麵。”
“怎麼做?”
沙德有些不知所措地拿著那東西。索色瑞斯攤開雙手:
“我又怎麼會知道?試著想像體內的能量向它集中試試。”
“是嗎?”
沙德將錢幣夾在雙掌之間,閉上眼睛。他感覺著體內能量的不安燥動,試著想像自己正像控製自己的身體那樣控製著它們。最初他完全無法做到,但漸漸地,魔力開始由分散變得集中,就像霧凝結成露水,彙聚在他的意誌力量之下。沙德能感覺到魔力越來越集中了,變得像是一個不停地在身體內旋轉的圓形球體,它的質地就如同將要沸騰的水銀。
沙德沒有發覺到,隨著魔力的集中,他的體溫正在逐漸上升。他的臉色變得通紅,好像全身的血液都集中到了臉上似的,而大顆的汗珠浸透了他的衣衫,又點點落在地上。隨著意誌控製下的魔力越來越強,他的全部精神力都被吸引了過去。而當魔力集中到某一個程度的時候,它爆發了。
仿佛巨大的聲音突然在耳邊爆響一般,沙德在一瞬間失去了知覺,又在下一個瞬間清醒。他聽得到自己的心跳,又響又急,像蠻族人的戰鼓。全身的焦熱感越來越強,就連血液也像是被烤幹了一般。沙德睜開眼睛卻隻看得到一片怪異的光,他張開嘴,發不出任何聲音。
就在他覺得自己就要死了的時候,魔力卻漸漸地安定了下來。體內的燥熱一下散去了,就像是然被清涼的薄霧包圍一樣。仿佛有另一個人伸出雙手,輕柔地引疏導著強大的魔法能量,使它各安其位,不至於在沙德的內髒間胡亂走動。
同時,一個輕柔的女聲在沙德耳邊低語:“你也真是夠無能的,就這麼簡單的一點事,也也被你搞成這樣。”
“……是你嗎,端雅?”
“廢話,不是我是誰。難得你今天能把魔力集中起來,居然能和我進入同步,倒也不簡單了。”
端雅的聲音比平時清晰了不少。
“同步?那是什麼?”
“反正不能吃就對了,找那個法師給你補補課吧。”
說完這句話,端雅就沉默了。沙德歎了一口氣,突然覺得手心一陣劇痛,立刻放開雙手。手中錢幣形的金屬落在桌上,將桌子燒出圓形的焦痕。
“不愧是巫師。”索色瑞斯小心地撿起了被沙德丟下的金屬片。剛剛離開沙德的手掌時,這片金屬已經被燒到了紅熱。這就說明了沙德身為巫師的天份——他所具有的潛在魔力之強大。
對於所謂的“同步”的問題,索色瑞斯很快就在藏書中找出了相關的名詞解釋:對於法師,“同步”意為施法師外界的魔法能量在法師意誌力的作用下依公式運行的狀態,而對於巫師,所謂的同步則是指在控製魔法能量時巫師的意誌力與操控介質的諧調程度。
索色瑞斯接著對沙德作出詳細的解釋:
巫師雖然身負強大魔力,但以人類之軀,對魔法能量的控製能力是十分有限的,因此需要借助於各種對魔法能量有良好敏感度的介質。一般的巫師會使用天然寶石或是魔法生物皮毛製做成魔杖當作操控介質,例如在這個時代公認最為強大和有名望的那位巫師,他所持有的那支二十七點五厘米的冬青木魔杖的關鍵成份就是一根不死鳥的尾羽。也有一些強大而邪惡的巫師會使用他們認為更好的介質,他們在特定的儀式中殺死與魔法長期接觸的人——比如法師、別的巫師、聖職者或是黑術士並將他們的靈魂束縛在特定的物品中作為施法媒介。
無論是哪種作法,介質與本人的意誌之間,都不是完全同步的。因此更強大一些的巫師有另一種辦法,他們通過強大的魔力將自己的精神能量中一個特定的部分複製出來,使之成為一個有獨立意誌的靈體,其靈體本身就是聚合的魔法存在,因此是極好的魔力介質。由於這個靈體由本體中複製形成,因此很容易就能達到百分之百的同步。
聽到這裏,沙德基本上已經明白了。那位“端雅”女士,就是這樣的一個存在。隻不過,要和她進入同步狀態的話,身為術者沙德必須聚集起一定程度的魔法能量,因此在他將能量彙集到一起之前,端雅就算是想幫忙也用不上力。
“那我該怎麼辦呢?”
聽過法師的解釋,沙德有些擔心地問。
索色瑞斯輕搖了搖頭,回答說:
“我能幫忙的不多,隻有由你自己來加強對魔力的控製了。對了,你說,這位‘端雅’所在的那枚戒指,是代德威莫的老師給你的?”
“是啊,那個叫……隆美爾·巴頓的人。”
“……難怪了。”索色瑞斯小聲說。
“什麼?”
“沒什麼。”索色瑞斯說著,轉身從櫃子裏翻找東西:“這樣,你先把衣服全脫掉。”
“呃?”
沙德站起身,他的臉色一下變得古怪起來。雖然明知麵前的人是遠年長於他的男性,但畢竟他的形態是十歲左右的女孩子,要在這人的麵前脫guang衣服,就沙德的感覺而言,是會很不好意思。
索色瑞斯取出幾支看不出是什麼材質製成的形狀像筆的東西還有一個黑色的陶瓶之後,看到沙德站在原地沒有動,他皺了皺眉毛,明白了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