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是你願意的話,留下貼身的內褲也行。”
……於是,沙德的臉色變得更加不自然了。
索色瑞斯有些不高興地說:“你想不想解決問題了?少想些亂七八糟的,脫掉衣服躺在實驗台上。”
“實驗台”三個字讓沙德覺得似乎是要汗毛倒豎似的,但是他看出索色瑞斯的臉色,乖乖地信依言照作了。法師讓他閉上眼,然後念起了咒語。幾條繩子捆緊了他的手腳和脖子,將他的身體拉直。
沙德驚叫一聲,想要睜開眼睛,卻發現自己的臉被蒙住了。
“安靜,我不會害你。”有些稚嫩的、溫柔的女聲在耳邊傳來,那是法師的聲音。隨後,這聲音變得嚴厲:“稍對我有幹擾,就有可能帶來可怕的後果。明白嗎?”
沙德點了點頭。
“很好。”法師滿意地說,然後他一邊喃喃地念著什麼,一邊用筆在他的全身塗塗畫畫。
小女孩那夢囈般的呢喃時而高亢得顯得尖利,時而又低沉得幾乎聽不見。筆尖不但硬而且極細,落在皮膚上的感覺是又痛又癢。畫到細致處,在落筆的地方沙德能感覺到微溫的呼氣,他可以想像法師為了看清落筆,而將臉貼近他的身體的樣子。沙德不自覺得繃緊了身體,卻又一動也動彈不得。細微的灼熱感開始在沙德體內湧動。
隨著墨水那溫濕的感覺慢慢遍布全身,灼熱感也漸漸地變得更強。像是有什麼東西要噴發出來,卻又被強行壓製住的感覺。前胸皮膚上,筆尖畫出的紋路好像完成了一個圓形的圖案,那筆畫變得滾燙,像是被精致的烙鐵烙上去的,又像是筆尖沾取的不是墨水而是熔化的鉛。筆觸又移向腹部,那筆尖似乎不是筆尖而是薄而銳利的刀刃,在火上燒得通紅之後切入他的肌膚。痛楚在沙德的身上擴散,越來越強。年輕的劍士強忍著掙紮扭動的yu望,卻不自覺得從喉嚨深處發出抑製不住的呻吟。
有什麼東西遞到了沙德的嘴裏。沙德憑殘存的清醒用力咬住,壓製全身的痛苦。
灼燒的圖案慢慢遍布了沙德的全身,在不知什麼時候,他的身體已經被翻了過來,筆尖開始在他的後背上描畫。沙德感覺到有什麼力量在進入自己的身體,粗暴地衝擊著自己的內髒。體內好像所有的血肉都在糾結起來,又被丟入紅色的火炭中一樣。沙德拚命加深自己的呼吸,集中精神在心中數著數字,不讓自己失去意識。但就連他的呼氣,都像是從鐵匠爐的風箱裏抽出來似的。
在沙德數到二百五十的時候,全身的痛苦開始減弱了。他感到自己的身體抖得像大風中的樹技。如火般的熾熱漸漸從身上褪去。在沙德又數了七十二個數之後,他終於感覺到自己的身體回到了自己的意識之下。劇烈的燃燒已經耗去了沙德的全部體力,他虛弱無力。空氣中的微風吹在滿是汗珠的皮膚上,冰涼冰涼的。法師打了個響指,捆束肢體的繩子、蒙著眼睛的布和咬在嘴裏的東西都消失了,年輕戰士的身體像是抽去了絲線的木偶娃娃,癱軟在實驗台上。他感覺著自己身體的微微顫抖,很長時間隻能微微喘息著,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從索色瑞斯的住處出來,天色已經不早了。沙德現在感到異常的疲憊,於是直接回了自己的住處。這一夜他睡得非常好。
第二天早上起來,發現沒有要出的任務,於是,沙德找到了僻靜的地方自行鍛煉。
索色瑞斯對他說過,他身上畫上的是防護性的魔法陣,可以盡量使他避免過度活躍的魔法原力對身體的傷害。而他現在所要鍛煉的就是對魔力的控製,也就是與端雅同步的程度。
原本沙德並不需要拘泥於端雅這一個媒介,但現在他既然已經與端雅達成了一次同步,就算同步率很低也罷,他與端雅之間已經建立起了基於魔法能量上的聯係。也就是說,現在端雅已經不需要依附於那枚戒指,能夠獨自存在於沙德身畔了。而如果沙德現在試使用別的媒介,端雅的存在反而會形成阻礙。
——換而言之,在索色瑞斯的幫助下,問題反而複雜了。
不過沙德並不覺得索色瑞斯對自己做了什麼壞事——就算是壞事,也是把他推去索色瑞斯那邊的代德威莫不好。他現在所要做的,就是盡量學會怎麼操縱魔法能量。
在體驗到那些強大的能量之後,雖然對成為巫師還是沒有什麼興趣,但是沙德對使用那些能量有一點興趣了。
按習慣做完了揮劍練習之後,沙德放下劍,在原地坐下。他閉上眼睛,靜心感應著體內的能量。
與前一天不同,那些能量正以某種安靜的方式停留在他體內的深處,就像是正深深地熟睡著一樣。
沙德小心地伸出意識的觸角,嚐試著去接觸那些能量。有一部分能量被喚醒了,響應了沙德的呼喚而活躍起來。
“很好,就這樣……”沙德緊張地咬住下唇,不知不覺壓低了呼吸。他小心翼翼地想像那些能量正在他的意誌下聚集起來。不知是不是因為那些魔法陣的關係,魔法能量的流動緩慢了許多,他操控起來輕鬆多了。
沙德緊緊閉著雙眼,生怕能量突然失控。點滴的能量這次卻很聽話,慢慢地彙集在一起。
沙德一麵維護著這些能量,一麵去喚醒更多的能量。就像是用酒杯從井中打水一般,能量一點點地聚集,在精神的虛空中形成了一個熾熱的球體。這個球體開始不安起來,能量躁動著,像是要突出球體的範圍。沙德的精神稍微一動,能量的球體開始轉動起來,並且越轉越快。
如果說沙德對魔法的控製能力是一隻桶的話,那麼那些一次次用酒杯打上來的水現在已經裝滿了這隻桶。現在不要說再加水了,隻要稍微碰歪了桶,水就會灑出來。
沙德明白自己到了極限。而就在這時,端雅的能量進入了他的精神。
魔法的能量安定了下來。
沙德的精神與端雅接觸,然後一步步地接軌。最底限的同步達成了,然後一步步提升。一切都異常順利,然而,臨界點的到來卻沒有任何征兆。
正緩緩加強的能量球突然炸開了。
沙德在一瞬間失去了意識。焦痛充滿了他的身體,然後漸漸地散去。沙德發現他不知什麼時候已經躺在了地上,而且離自己最初坐著的地方足有四五米遠。地上有小片的紅色痕跡,沙德愣了一會才明白那是自己的額頭撞出來的印跡。
劍士輕輕地喘了一口氣,撐起身體,坐了起來。
“喂,你沒事吧!”
端雅問。由於兩人已經能初步達成同步,她也已經能顯現出自己的形態。不過,那隻不過是一個蒙朧而透明的影子,顯示出女人般的輪廓。
“沒事,再來一次……先喘口氣。”沙德低聲說。
“這樣的話……”
“怎麼?”
“沒事……”
似乎與往日不同,端雅似乎是有心事的樣子。沙德奇怪地看著她,不過並沒有放在心上。
三分鍾後,沙德平複了呼吸,再次安坐下來。閉上眼睛。
然後,再一次能量的爆發,與原始魔法能量的燒灼。
“該死……”沙德吐出跑到嘴裏的沙子。稍微休息之後,他又開始了再一次的嚐試。
然後是再一次的失敗。
再次的嚐試和再次的失敗,還有再下一次的嚐試。
十多次循壞之後,太陽過了天頂。
沙德平躺在地上。他已經連大口喘氣的力氣都沒有了。他衣服破了好幾處地方,血滲出來染紅了布料。那是在魔法能量失控時,他自己擦傷的。
但比起這些傷口,更痛得多的是自己的體內。
魔法原力就如同火焰一般,毫不留情地熾烤著他的髒腑。這不是真的火,卻比真的火更可怕。那種疼痛鮮明地保留著,而且隨著他的呼吸和心跳而被扯動,一下下地加強。
“咳咳……”
稍微移動身體,他立刻不能自製地咳嗽起來。雖然並不劇烈,但隨著咳嗽,胸腔內的傷口像是被揪動了一樣猛地疼了起來。有什麼東西隨著咳嗽而從嗓子湧上來,沙德強行咽了回去。他不知道那是不是血。
端雅的幽影在沙德身體上方出現。
“果然……還是不行的……”
她發出幽幽的歎息。
“這不像你會說的話。”沙德強笑道。
“停下來吧,劍士。你做不到的。你沒有那個能力。”
“是嗎?”沙德勉強坐起半邊身子;“聽著,端雅。我的劍術老師對我說過這麼一句話:
‘做不到,沒有能力之類的話,等你把該做的都做了才有資格說。’”
當他無論如何也改不掉揮劍時的錯誤動作,結果對自己的劍術天份發生質疑的時候,這位並不是名家,甚至稱不上劍術家的老兵是這麼說的。
結果,到沙德離開軍隊時為止,他不止是在自己小隊,在整個地區部隊的士兵中,他的劍術已經是數一數二的了。
端雅輕輕地搖搖頭:“這是魔法,沙德。你的體質與我不符合,百分之三十五的同步率已經是極限了。”
停了一下,她又補充道:“本來是不可能與我同步的,除了創造者,我這樣的存在應該不會與別的巫師達成同步才對……一百例裏麵,也應該沒有一例才對。這根本就是一個要命的巧合。”
“是嗎……你的意思是說,我根本就沒有辦法了?”沙德有些沮喪,又有些惱火。
“不,還是有辦法的。”
端雅的聲音變低了,像是在遲疑著,“隻要將我原有的,創造者的人格碎片代換成你的,應該就可以了。”
沙德對這個提議有些吃驚,他停下來思考了一下端雅話裏的意思,然後才說:“可以嗎?但是不是說這是一個很困難的儀式嗎?”
“要你創造新的靈仆是不可能的事。”端雅斬釘截鐵地說,“不過……要是以我本身為基礎的話……”
“是嗎?可以做到嗎?”
沙德有些興奮地坐直了身體,隨即痛叫一聲。端雅露出了一絲淺笑,但隨即收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