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常的人類永遠也想不明白，為什麼會有人跑去當黑術士。
就像黑術士也在嘲笑正常的人類將自己局限在道德——或者常理——中的愚行。
因此有人說，正常人和黑術士之間的鴻溝，比佃農和領主之間、比法師和智障之間、比狼人和地圖售賣商之間——甚至可以誇張得說，比男人和女人之間——還要寬廣得多。
不過，被黑術士襲擊的場麵，可一點也不難想明白。
艾娜雷斯他們現在遇到的，就是這種簡單易懂的問題。或者更簡單地說——亡靈。
這裏是一間林間小屋。不知何年何月，一位獵人建造了它，把它當作叢林中臨時的住所。然後有很多位在這一帶活動過的獵人對它進行了改造和修整，使它不至於在風雨和歲月中被衝垮。不過近幾個月來，艾娜雷斯他們應該是這裏僅有的一批住客。可以推定獵人們放棄了這一片林地——而究竟是因為這裏獵物太少還是因為亡靈在這一帶活動，或者隻是因為這裏的風向和場地不適合由東方異世界傳來的竹/紙結構飛行玩具，就是獵人們自己才明白的事情了。
婭瑪絲拍著胸脯保證，傍晚時他們入住這裏時，這裏周圍五百米內沒有任何亡靈活動過的痕跡。但他們——準確地說是它們——突然就來了。像是從地上長出來的一樣。
當然，也沒準它們真的是從地上長出來的。
所有人都在戰鬥。坎撒克揮舞著一條五米長、小臂粗的鐵鏈，鐵鏈每一環上都掛著銳利的鐵牙。但真正起作用的並非利牙，而是這武器本身的重量。婭瑪絲的左手短劍對亡靈沒什麼作用，但她另一隻手所握的短棍卻頗有些效果。克·歐普大力揮舞著釘頭錘。這是因應了“聖職者不得使用見血之器”的信條所發展出來的武器——在現在的情況下倒真得很符合這信條，因為對手無論是被砸出坑還是被打碎頭骨都不會流血，隻會流出黑色和綠色的粘液。作為聖職者，克·歐普原本應該是對付亡靈的專家。不過，以麵前的數量而言，他所具有的神聖力量遠遠不及一截金屬來得有用。
沒錯，數量。大量從門窗中擠進來，足以將屋子填滿的數量。當然它們隻不過是最低等的亡靈，一般視身體的腐爛程度不同而被叫做“僵屍”或者是“骷髏”。雖然不是什麼了不起的對手，但所謂蟻多咬死象，羽毛多了，總有一根會壓死駱駝。
艾娜雷斯也在戰鬥。武道家不需要武器，而且神學院所培養的武道家全都懂得對付亡靈的專門訣竅。因此比起其他人，她算得上遊刃有餘。
遊刃有餘到，還有精力去留意別人的情況——留意小說家的情況。
自稱“也算是有戰鬥的常識”的艾羅格爾足以被命為“驚悚！僵屍美食密室”的環境中，一點也沒有顯示出驚慌害怕的樣子。雖然上竄下跳的模樣十分狼狽，但確實有效地躲過了敵人們的爪子和嘴。有好幾次，眼看著怪物們的牙齒已經招呼到了他的身上，卻被他以細微的動作滑了過去。偶爾地，他甚至可以用戴著金屬手套的拳頭反擊回去。
那的確是一個有戰鬥經驗的人才會有的動作。與武道家的徒手格鬥技巧相比，小說家的攻擊單純而笨拙，但卻有實實在在的力量。是沒有受過訓練的動作。難道是作為小說家在外遊曆時從生存在拚博中獲得的戰鬥能力嗎？艾娜雷斯不無浪漫地想。
但下一波攻擊打斷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