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頭南桀來使已入座,西琅寰親自端了兩盞酒過去,相互敬了一杯,才回到自個兒的座位上。
楚桀王,本名楚弋笙,是南桀帝最小的弟弟,戰功赫赫,也可算是聞名天下,此生隻有一敗,便是敗在公子手下。
但能以一人之力,支撐南桀江山,功比帝王更甚者,南桀隻有他一人了。這一點,他倒與公子有相像之處。
那頭互相周.旋了幾句,歌功頌德,兩國交好,我都懶得聽,隻撿了桌上喜歡的,胡亂吃了幾口填填肚子。過了一會兒,大殿正中央站上了我們西景的舞姬,和著奏樂,翩然起舞助興,我便時不時的瞅一眼,一邊吃著一邊賞著,不亦樂乎。
過了片刻,忽然發覺有人盯著我瞧,立刻抬眸循著目光瞧過去,竟是那頭首座的楚桀王。
我微微一怔,忙不迭丟掉手裏的點心,遂即舉起麵前的酒盞,向他一比,微笑一飲而盡。
他便也叫一旁的奴才將手裏的酒盞斟滿,大口飲下。他朝我一笑,眉眼彎起,似乎對我頗感興趣。
他這樣瞧著我,叫我有些不安,我尷尬的躲閃著他的目光,心中思索著他為何一直瞧著我。
一邊想著,膽子也大了些,索性也直直瞧著他,瞪大眼,以示不滿。他見我瞪他,頓時一怔,隨後笑起來。
他嘴角上揚,伸手摸了摸衣袖口,摸出一件東西來,因隔得遠,我一時半會兒瞧不真切。他兩指夾著那東西晃了晃,然後丟進酒盞裏。
那薄薄的一片,似乎是枝葉,好像是...一片葦葉。
葦葉...怎麼可能,我有些不可置信的望向他,他為何要讓我瞧見他手執葦葉,那個手執葦葉,一曲一舞的男子,是阿葦,這件事除卻他和我,又怎會有第三人知曉。
那雙眼,炯炯有神,從未離開我半分,他微微啟唇,似要說些什麼,他的口型緩慢,清晰的吐出兩個字:阿葦。
“不,絕不可能!”我倏地拍案而起,大喝了一聲。
滿座悄然,就連舞姬也被驚的停住。
大殿中所有的人都在瞧我,我一時有些尷尬,羞赧的紅了臉。
“良娣許是覺著舞姬的舞實在太過乏味,不免嗬斥,實在失禮了。”西琅寰立刻起身為我圓場,淡淡瞥了我一眼,示意我有所行動。
我立刻手忙腳亂的舉起案上的酒盞,叫一旁的奴才添了酒,揚著頭,卻是垂著眼瞼不敢直視楚弋笙,大聲道:“良錦失禮了,一杯薄酒向南桀來使賠罪!”
“慢!”
楚弋笙忽然開口叫停,略帶笑意的瞧著我,“良娣懷有身孕,酒還是少喝為好,良娣覺得舞不好,我並未覺得不妥。”
此刻,大殿之中所有人的目光,不出意外的被吸引到他身上,他一拱手,朝西慕靖朗朗道:“陛下,我楚氏乃楚國後裔,四國之舞皆是傳自上古楚國。我恰從南桀帶來了南桀第一舞姬,白琇,她的舞技是南桀最拔尖的,我想這世間隻有她的舞,值得陛下觀賞。”
獻舞?
我捏緊手中的杯盞,不安的望著對麵的楚弋笙。
即來使意欲獻舞,我西景又豈能拒絕?西琅寰望了我一眼,又瞧向西慕靖,他隻微不可見的點了點頭,看來不曾有氣力開口多說了。
西琅寰點了點頭,一笑道:“既是如此,我等便是要大開眼界了!”
“哪裏哪裏,區區舞姬而已。”坐在楚弋笙左側的魁梧大漢忽然開口,輕笑了兩聲,淡淡道:“但白琇的舞,著實比這些不入流的舞姬要勝過百倍不止,相信良娣絕不會再拍案而起。”
我頓時氣結,卻隻是暗暗握拳,緩緩落座。
他們左不過是借此暗著羞辱西景一番,竟連舞姬都比不上南桀一人。而四國之舞,又確實傳自上古楚國。
這位白琇是南桀的佼佼者,自然也可稱為天下第一舞姬。
他們幾人的心思也算是頗重了,倒是我白白的給了他們機會。
但那口型所比二字,有究竟是真是假,還是隻我看錯罷了...
坐在末位的舞姬和那位婦人從座上起,那婦人從腰間揣出一管長簫,黛色,深沉。她微笑望了舞姬一眼,叫簫對準唇邊。
舞姬名白琇,她長裙飄逸,身姿曼妙,手臂上挽著兩條長紗,揮舞時宛若遊龍。幾步便走到大殿正中央,朝西慕靖行了大禮,遂轉身起舞。
那婦人的簫聲也隨之而起,這一曲如郢中白雪〖解釋〗,曲調雖溫軟極致,但卻在柔順的旋律之中大起大落,卻頗為新奇。
腕弱複低舉,身輕由回縱。
嫋嫋腰疑折,褰褰袖欲飛。
若說此舞隻應天上有也不為過了,她白琇僅一人,卻似乎將這整個大殿都舞滿了。她提足一躍,在空中寰轉身姿,繞出好看的弧度,落地是腳尖輕點地麵,再次縱身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