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琇舞正美豔,忽從袖間複抽出兩段長綢,大紅鋥亮。同原先繞在她臂上的長綢混在一起,高高拋起,如落花般垂落,甚是好看。
滿座皆矚目,似乎這支舞,無可挑剔。
我抿唇一笑,雖覺得這支舞實在好極了,但心中總有另一個不可替代的身影。那是去年我生辰時,春琇為我一舞,雖初始笨拙,但舞步尚可,最後那一式更是叫我驚豔。
我的春琇,時至今日還未尋到。
我垂下頭,低低歎了一口氣。
曲調忽然高揚起來,頗有一氣嗬成之感,絕無斷奏。那舞姬再次縱身一躍,一躍便是連著兩次,舞至西琅寰案前。
再往前便是青玉台階,十階上便是西慕靖和安容。
我微微蹙眉,盯著那舞姬的手臂,她手指作拈花狀,手臂高抬,兩段程紅的長綢被拋上半空。
此景頗為眼熟,似乎在何處見到過。我抿住唇,卻不由自主的緩緩起身,這支舞初始時雖令我驚豔不已,但不知為何舞到此處卻有熟悉之感,放佛已見過這一支舞。
那兩段長綢滯留在半空,不停回旋,那舞姬回麵夾眸,輕紗後隱隱能瞧見她的容顏,雖臉骨消瘦,但絕是善容!
這支舞,是死亡之舞!
“不!”我驚呼出聲,身形一動,立刻朝她奔過去。原來她早就告訴過我,這一支舞真正的涵義。
她反應極快,將兩段長綢脫手拋往上空,輕轉身姿,青絲如瀑。那插在她發髻上的銀釵,已然不見。
我腳下一提,整個人朝那十階青玉台階撲過去。那隻銀釵拋出,西琅寰也立刻大驚失色,倏地起身,大呼護駕。
一時之間,百變其間。
我沒有白白學了那一招鷂子翻身,縱身一躍立在青玉台階上,擋在西慕靖的前方,但卻未能接住那支銀釵,銀釵從我肩臂劃過,立刻飛濺血漬。
那銀釵直指西慕靖胸膛。
我並未在台階上立穩,亦從台階一側滑倒,重重摔倒在地。我下意識的捂住肚子,盡力護著胎兒,可痛感在一瞬間襲擊了我。
大殿中已亂作一團,護駕的侍衛也已衝了進來,而那舞姬,那所謂的南桀來使,竟輕易逃離,消失在大殿中。
我望著落在地上煞紅的長綢,淚流不止。這一切早有預謀,而我本該能更早發現,卻終是遲了,什麼都不曾護住!
嗬,白琇...楚弋笙...
“錦兒...錦兒...”
“陛下!”
“封鎖宮闈!決不能讓任何人離開皇宮!”
我被送回長陽宮時,已流了許多血,李思嫆聽訊趕到宮門口,瞧見我滿身是血,竟驚嚇過度,亦是催產了。
暖春閣與安榮殿同時接生,一時亂作一團。
我狠狠拽著被衾,額上布滿豆大的汗珠,我咬住唇,瞪大眼望著站在床榻邊的一眾侍婢,喘喘道:“李思嫆呢...”
“良娣,太子妃那頭也還沒消息呢,說是難產,不比良娣好多少...”
“多嘴!”一旁的大侍婢嗬斥了一聲,急急道:“良娣快不要管旁人了,流了這樣多的血,可如何是好...”
難產...
我閉了閉眼,李思嫆的這個孩子,決不能留!如今的情形,容不得我心慈手軟...
“良娣如何,太醫送了薑片過來,快叫良娣含在嘴裏!快把順產的湯藥取來,動作利索些!”
一個聲音頓得插進來,屋內悄然。
這個聲音穩妥,指揮著那些侍婢忙動忙西,然後自個兒湊在床榻邊上。我抬了抬眼,才瞧見她的容貌。
她已換上了宮裝,快一年了,模樣雖微微有些變了,但卻不會叫我認不出。她瘦了,卻也美了,美得令人觸目驚心。
我咬了咬牙,實在痛得講不出話。
那頭小侍婢端著一個碗湊過來,夾了一片薑片附送過來,叫我含著。我眯了眯眼,撇過頭,拒絕她。
“你...湊過來...”我咬牙低低道,吐字不清,但卻是直直盯著她。
她立刻俯下身子,半趴在床榻上,湊到我臉邊上,蹙著眉問我:“良娣何事?”
我鬆開拽著被衾的手,立刻拽住她的肩,低啞道:“你欠我的!”
“李思嫆...”
她的衣裳被我拽的皺皺巴巴的,她神色複雜的點了點頭,伸手握住我的手,緩緩從她肩頭移開,定定道:“良娣請放心,奴婢不會叫良娣失望!”
“你已叫我失望了!”
我大呼,猛的吸入一口氣,攢足了氣力。我因失血過多,產子變得異常艱難,此刻更是好不容易才能使上勁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