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片新生的雜草堆中,密密地矗立著幾個木製墓碑。而在不遠處,則是一整片如同海洋一樣的檀禾花。現在是三月,檀禾花並未開放,隻有綠色的莖葉隨風搖曳著,卻滿載著記憶中溫馨熟悉的味道,讓青濕潤了眼眶。
“以前這裏是一片檀禾花的花田,是……菲櫚阿姨種的。她還在這裏搭了很大很大的一個涼棚,秋天的時候,我和小月還有悅兒就會坐在這裏,一邊聞著檀禾花的味道,一邊喝下午茶~菲櫚阿姨泡的下午茶可好喝了,可惜……”青臉上本是帶著滿滿的笑,到最後卻依然沉寂了下來。
隻可惜,這一切,都被一場侵入,被一把火焚燒了幹淨。青記得很清楚,當時整個村莊,包括這一片花田,都被燒得黑乎乎,檀禾花本來即將開放了卻沒等待開放的那一天,在烈焰之下被燒毀枯萎了下來。
青忽然覺得,這樣的場景,竟然異常類似當年的溯荷羽宮廷政變,不覺有些諷刺地苦笑了出聲。若母親真的是千鴛公主的話,這便是逃不開的劫難,逃過了第一場,卻終是沒有逃過第二場。
青吸了吸鼻子,知道自己這樣的情緒會影響到紫瀾,便刻意揚起了語調:“可惜,可惜現在不是九月呢,不然就可以看到檀禾花開了~雖然那個時候被火燒得都枯萎了,沒想到這六年雖然沒有人打理,一點一點長起來,最後竟然是比當年的花田更大,開滿花的話,一定很漂亮~”話音剛落,紫瀾的手掌便輕輕按在了自己的肩上。
“青,不必強顏歡笑的。如果難過的話,說出來也沒關係。”紫瀾一直是這樣細心,從青的一舉一動一言一行中便可查知她的心情。
青低下頭,許久才重新抬頭,燦爛地笑道:“我知道紫瀾大人是擔心我憋著會更不開心。不過這裏是布蘭爾村啊,我不能哭,我要笑。這樣,他們才不會擔心,知道我這些年過得很好。”
她一直都是這樣,才十七歲,卻超載了十七歲的女孩不該有堅強和老練。紫瀾不再堅持了,隻是淡淡抿了抿薄薄的嘴唇,隨意尋了個話題:“當初在卡恰巴尼爾,你就是因為蘇爾格度的氣味就是檀禾花香才會注意到的吧?”
“嗯~”檀禾花對青來說,記憶非常深刻。童年快樂無邪的時候已經不去不複返了,唯有借著這種熟悉的味道來感受曾經有的溫馨和快樂。
隻是,青忽然有些奇怪。似乎童年裏,自己和小月悅兒他們兩個自己一直都是玩在一起的。當然,僅僅是這樣倒還是能夠用要好來形容,可是事實上,青仔細想一想,就會發現,為什麼會一直都是他們三個玩在一起,那是因為,整個布蘭爾村內,好像再沒有其他十歲上下的孩童了。
紫瀾見青出神著,知道她又在想心事了,便不打擾她,兀自蹲下身。
身下方的墓碑上,是工工整整的筆跡,一個一個的名字無一不是昭示著一條條被埋葬在此地的生命。
“去年我來過這裏。”紫瀾隻是隨意說了這麼一句,沒指望青回過神來回答。他蹲下了身輕撫墓碑上的字跡,像是撫摸著新生兒童一樣溫柔小心。
那是青的字跡,在和青相處的這些時間裏,紫瀾已是很熟悉了。
猶記得一年前來此處的時候,紫瀾隻是抱著一種公式化調查的態度,然而此刻故地重遊,看著眼前熟悉的字跡時卻有別樣的情緒。
紫瀾沒想到青是聽到了他的話,回道:“嗯,我知道。五月,你途經瑪歌小鎮的時候還來住了一個晚上。”和寒曉一起。
當然這句話青沒說出來,現在對青而言,“寒曉”兩個字就像是卡在喉嚨口的魚骨頭一樣,吞不下吐不出,隻能任由他痛著,痛著,卻無能為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