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太太來了。”丫鬟暗香掀掛起拔步床前的紫錦帳子,輕輕推著床上的三姑娘,低聲喚著。
雅清輕皺了皺眉,模模糊糊地醒來了,半睜著眼睛瞧著床邊的暗香,“……什麼?”
暗香不敢多話,手腳麻利地扶著雅清坐起來,往她腰後塞了個大迎枕,雖然屋裏燒了地龍,還是怕她剛起來著涼,又拉起繡金被子緊緊蓋住了她身子,才道:“太太來了,姑娘可要精神些。”
雅清這才回過神來,順從著微仰著頭讓暗香幫她理了理額邊散落的青絲,勉強坐直了身子,抿了抿唇。雖已見過好多回太太,她這身體的親娘,但每回見她雅清心裏還是有點不自在。
“雅清可好?”任氏溫柔地輕聲問著,慢慢轉過六扇花梨木屏風進了內室。
暗香還沒答話,雅清的奶娘陳嬤嬤隨在任氏身後進來,立時小意笑著說:“托了太太的福,姑娘昨晚上還用了一碗碧粳粥,大半碗的竹筍火腿湯,看著可不就是大好了。”
“上回劉大夫來時也這般說了,太太偏是不信,這一大早的又過來瞧。”另有一個穿絳紅比甲的十六七歲的丫鬟接口笑道,雅清認出正是任氏身邊最得看重的大丫鬟織錦。
任氏臉上露出點笑意,道:“我如何是不信,她病了這月餘,這會兒都近年關了,也該是要好了。可昨天半夜裏下了雪,一早我心裏就是掛念著,就怕夜裏冷著了她。”正說著,就到了床邊按住了要起來行禮的雅清,問她:“身上如何?這頭痛好些了麼?”
雅清迎著她溫和關心的眼神,看她麵容,隻一眼間就覺得對方仿佛比剛見時瘦了,心裏更覺愧疚,“……母親,女兒沒事,勞母親掛念,是女兒不好。”雅清淺淺笑了笑,又歉意說,“原想著今日去給母親請安,卻不想睡得遲了,累得母親又來看我。”
任氏細看她神色,除了疲憊些倒是比前兩日又好了些,心下歡喜,臉上卻假意責怪:“可是煩了屋裏又想出去胡鬧?如今正是天冷的時候,沒得出去受了寒。”說著看向垂著頭立在床邊的暗香,又正色吩咐:“可不準你們攛掇姑娘,這一冬都得好好養著。若再有什麼故事,可仔細你的皮!”
暗香臉上一白,趕緊屈身應了:“是。”
“母親。”雅清垂著頭,抓著任氏的袖子搖了搖,替暗香求情。不過是個十一二歲的小姑娘,那般畏懼模樣看著很是可憐。
往常雅清這麼撒嬌,任氏不一會兒也就開顏笑了,這回任氏卻是不理她,想來是認真了,對陳嬤嬤說:“你是家中的老人了,三姑娘以前還小,時有些淘氣你順著她那也算了,如今一年大似一年,你還任著她胡鬧,以後可要怎麼著?莫不是要攆了你去才能夠?”
任氏麵容不顯怒色,詞鋒卻極犀利,見平素和顏悅色的太太語氣這般嚴厲,陳嬤嬤倒是真真給嚇住了,不及深想就跪著回說:“太太,奴婢錯了,以後定是好好侍候姑娘,請太太放心!”
任氏冷冷淡淡地多看了她一會兒,才鬆口讓她起來,“嬤嬤快起來吧,往後盡心些也就是了。”轉頭打量床上的雅清,見她臉色也是煞白,忍不住輕抱住她安撫,歎氣道:“清兒,你大姐跟我沒緣分,那年時疫給奪了去。現在你又如此不省心,這是見天兒啃我的心喝我的血啊。”
“母親,我再也不胡鬧了,這冬天我哪兒也不去,也會乖乖喝藥的。”雅清見她傷心,心有不忍,雖然被她如此抱著身上還有些別扭,倒是不影響她開口答應了。
任氏這才笑了笑,摸了摸她的頭,“你要是乖乖聽話了,病也養好了,等到了春天,母親讓你到花園裏看丫鬟們放風箏去。”頓了頓,又認真說:“就是再不準去那荷花池邊!”又看暗香陳嬤嬤等,冷冷道:“你們可聽說了?”
暗香等自然恭敬應下。
她可不喜歡放風箏,何況任氏隻是讓她看著,沒讓她去玩,哪有什麼趣味。隻是原本那個七八歲的小雅清喜歡。聞言雅清隻好笑著應了,“風箏的事我可記下了,母親不許哄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