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可是要起了？”暗香在床邊低聲問了句，有些遲疑，似乎害怕把像是歪著養神雅清給驚住了。
“起來略走走。”雅清點了點頭，又轉過去看她，見她神色蔫蔫的青白得難看，心裏有些不喜。小姑娘家的，正應該活潑點多說些話才好。
如今她已經知曉小雅清以往待暗香也不算親厚的，與她說話也少了些顧忌，雅清隻皺了皺眉，便打趣逗她說：“母親走了，你這是在害怕我麼？”
暗香臉上怯弱害怕的神色一閃而過，但很快就故作淡定地微微笑了笑，“姑娘說什麼話，暗香見了姑娘隻有親近敬愛的。”
暗香略低著頭給她穿衣，因在屋裏，隻給她穿上一件小紅綾夾襖，外頭穿一件大紅盤金彩繡暗如意紋的棉襖，雅清一看那夾褲居然是蔥綠織花的，實在忍不住嘴角抽了抽，隻當自己小孩子不懂事胡亂配合著穿上了。
“你是一來就侍候我的？”雅清歪了歪頭，輕聲問。
有三四個小丫鬟捧著沐盆巾帕等進來，暗香借著接過小丫鬟文杏捧來的巾帕的功夫半轉過身子，也沒抬頭看向雅清，就回道：“是，暗香一進府裏就到姑娘身邊當差，都有四五年了才進了屋，半年前才升了做二等。”她一笑，在水盆裏絞好了帕子過來給雅清淨麵。
雅清輕嗯了一聲，認真地看了她一眼，又故作疑惑問：“既然是從小的情分，又有什麼不可說的？就是平日我喊你姐姐也是應當。”
“暗香不敢。”暗香一笑，給她拭了麵，看了一眼那白玉象牙牙刷子和合香熟蜜膏子，猶豫了一下，還是另選了漱口的濃茶遞上。雅清明白這是原本的小雅清最不耐煩刷牙的緣故，當下搖了搖頭，伸出一根白嫩的手指指了指牙刷等物。
暗香也沒說話，順從依了她。
雅清洗漱完，讓文杏等小丫鬟下去了，這才輕輕抓了暗香的手，問道：“這兩日我看你就是不開懷，我病著顧不上你，又以為你是擔心我，我便不提。如今我都好了，有事還瞞著我不說。過會兒輕羅就來了，她比你大些，又是從母親院子裏來的，往後小丫鬟們也聽她的，你有什麼話就更不好說了！”
暗香低著頭道：“知道姑娘是為我想，沒這些。輕羅姐姐最是聰明伶俐的，暗香隻跟著她侍候姑娘就是了。”
“不是為這個，又是為什麼？”雅清眨著眼睛看她。
暗香抬眼，忽然就在床邊跪下了，略帶急切地懇求：“姑娘，求您救一救桃夭吧，就讓人去看一看她也好。”
“桃夭？”雅清疑惑，半天才恍然，想起來那不就是她之前的貼身丫鬟，說是病了挪到靜園，那靜園在最西南邊的花園邊，是專給有點體麵的丫鬟們養病的。
她也是前幾天才弄明白，小雅清姓杜，家裏是這東粱國的一等的大族，詩禮傳家世代簪纓。
杜家在這靈山府的老宅子，建在城外東麵，一百多年下來不斷的修繕擴建，現在僅是中路就足足蓋了七進院子。在東靈山和西靈山之間的百裏地裏，都是跟杜家沾親帶故的親族。
現在當家的杜老太爺杜勵是前朝一直傳下來的嫡係子孫，跟小雅清的爺爺是親兄弟，小雅清得叫他一聲二叔爺爺。小雅清的太爺杜重、爺爺杜修都做過當朝的大官，而這位二叔爺爺杜勵一直留在老宅裏讀書，沒有出仕。
原本這家業自然是留給嫡長子杜修的，不成想因為幾十年前一些變故，她爺爺杜修不過三十多歲就去了，隻留下了幼兒寡妻。
這幾十年過去，她的太爺爺杜重早就離世，而杜府也讓嫡次子杜勵當了家，管起了家族宗祠，杜勵這一房人也就住進了中路正房。
小雅清還有一位四叔爺爺，也是她爺爺的同胞弟弟，卻是個不愛讀書隻愛修道的主，在東靈山半山上建了一座無為道觀，取清靜無為之意，一年到頭不到祭祀宗廟的時候輕易不下山的，隻餘了他的子孫住在老宅。
他們杜家的規矩，庶出的子弟或是成年或是另立功業之時，都能分家出去單過，隻嚴令其以宗族事務為上，不得絲毫有妨。自然，杜家出來的子弟都以身為杜家人為榮，在外一向是世代親近聯係緊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