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話 安 與不安(2 / 2)

一睜開眼睛,那談話聲像是夢一般煙消雲散,棚子裏並沒有任何人。有的隻是一片黑暗和寂靜,還有穿進帳篷縫隙的薄弱月光。

真是日有所思,夜有所夢;我真的是貪生怕死得夠了。那懼怕不僅白天纏著我,晚上夢裏也來煩。

就在被噩夢驚醒,心情糟透的時候,我依稀聽見悠揚笛聲響起,音律輕揚一掃心理鬱悶。胡亂披了外衣、罩上鬥篷,我仰賴著星光往聲源尋去。

到了寬廣無邊際的沙塵,一個神氏一般的身影,寧立在一片被月光深染的銀白色中。我被蠱惑了似的,靜靜地杵在五十尺外,目光離不開眼前的人。

沒錯,就是葉蠡。長長的黑發高高豎起,迎風飄蕩,衣擺、緞帶亂舞於風中,剛毅的臉頰上盡是柔情,美麗的唇輕輕吐氣,與細長的手指在一根青管上吹奏出清麗的樂曲。

除了他還有誰可以讓我那樣中了邪一樣的呆呆的站在我最受不住的冷風之中。

片刻之後,他終於發現了我,笛音止了,他急忙箭步前來;解了自己的披風,罩在我的身上。

“穿成這樣被冷風吹,你不要命了?”葉蠡的眉頭鎖得死緊,手碰上我冰涼的手和臉時,抽了口氣:“怎麼冷成這樣,你這樣待多久了?”

我淡淡的給了他一個微笑:“別那麼誇張,就一下子。”

夜晚的大漠卻很不給麵子的在這時送了我一陣冷風,身體忍不住輕抖,牙齒也跟著打顫。

葉蠡像是看不下去了,直接打橫抱起我,往營地走去。一路急匆匆的,半句話也沒有說。我也由著他,舒服的靠在他懷裡,貪戀著他身體傳出的溫暖。

回到我的營帳裏,他就開始忙東忙西地為我取暖,又是搬暖爐,又是生火煮水。好一陣子才終於安坐在我跟前,微慍地開口:“三更半夜好好的不待在營帳裏,偏往冷颼颼的風裡鑽,惹了病怎麼辦?”

我伸出手,想撫平他深鎖的眉頭,恍若他說的都不關我的事:“你什麼時候學會的笛子?”

看著我事不關己的樣子,他無奈的嘆了口氣,還是回應了我的話:“早些年就會了,已經很久沒吹,今天拿起笛子,還有些生疏的感覺。”

“怎麼又開始吹了?”我好奇的問,卻惹他耳根醺紅,也不答話。

我隨即明瞭,忍不住笑出聲:“前些天我好奇著要找的笛師讓你吃醋了?”

他的耳根被我說得更紅,卻也老實直言:“是又如何?”

我喜孜孜的笑開:“沒有如何,我很開心。”

他裝作沒事的幫我烘著手,嘴角上仍噙著一抹笑,分明暗爽;卻還是不肯饒我:“怎麼還是那麼冷,下次再呆呆的站在寒風裏,就罰你一步都不許踏出營帳。”

我不平的反擊:“誰叫你讓我中了你的迷魂咒呢。”

他突然停住了動作。

我心裡明白這一刻的寂靜從何而來,認命地嘆了口氣:“葉蠡莫憂;就算是中邪,也是我心甘情願的。”

他捉著我的手不停收緊讓我吃痛。我都忍著,都受著;隻是實在疼痛的時候,不小心吸了口大氣。

他見我抽氣,連忙放開了手:“對不起。”

我笑著搖擺著手說:“不幫我取暖了嗎?手還涼呢!”

他看著我的手,神情複雜,我看不透。就是因為看不透,所以微笑,所以隻能微笑,隻能無所不用其極地提醒他,我愛他。

“喝些暖和的,早些睡吧!”他推了一杯熱羊奶給我,便轉身匆匆離去。

我看著他離去的背影,一手拿起他留下的那杯溫熱的羊奶,拚命一口氣灌下,眼淚不爭氣地流下。

身體暖了,心還是涼涼的,淚水安靜的浸濕了臉頰。怎麼辦,我已經泥足深陷!我用力的掐了自己一下:“好痛啊!”企圖欺騙自己,哭,是因為身體的疼痛,即使腦袋清楚得很,對自己罵道:“你逃啊!杜若華,你快逃命啊!”我的雙腳卻寸步不移,望向他握過的雙手,聞著榻上他留下的披風,不僅是味道,還有餘溫,我對這些都戀上癮了。

我躺在床上,眼淚停了,身體、精神都疲憊不堪,思緒卻清晰了。覺悟這種東西,似乎任誰被逼迫到某種地步都會產生的。我不再動搖,不想多想。愛就愛了。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四月春夏,故事卻才入秋,冬天也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