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鐵哥和九哥的故事(1)(1 / 2)

鐵哥聽完我的話,怔了不到一秒,露出了罕見的靦腆狀說:“哎,說什麼孤獨,孤獨是一個男人的榮譽,我現在還享用不起。”他說這句話時,眼眸裏滿是憐憫。鐵哥舉酒跟我碰瓶,兩人的酒瓶碰到一起,響聲清脆。空氣震動起來,鐵哥開口道:”我十五歲就從山裏走出來了,搬磚,洗盤子什麼活都做過,最苦的是賣菜,3點多起來去搶菜農的新鮮菜買,累死累活一天勉強養活自己,晚上就睡在橋洞下麵,時不時還得挨頓揍,什麼樣的惡人都見慣了。到了像你這麼大的時候,我在工地上給人卸水泥,一百來斤一袋的水泥,我一個人一天能卸一卡車,賺80塊錢。“

鐵哥喝了一大口酒,表情變的猙獰起來繼續說:“有天晚上在一個小巷子裏,有兩個人想搶我的錢,我腦袋上挨了兩磚,但是雙眼仍直直的看著他們兩個,眼神就跟你被捅的那一天晚上一模一樣。當時腦子裏想的是,我一個換兩個值了。就用扛水泥的力氣可勁兒揍他們,把這倆dog太陽的給打趴了。後來他們的老大帶人來找我麻煩,我一個打十五個沒吃太大的虧。再後來他們老大讓我跟著他幹,說是一天能給我200。沒過多久,因為我能打,成了別人的老大,成了老大的老大。我很喜歡這樣的生活,太英雄太瀟灑了,每天都帶著一群人在賭場,酒吧給別人看場子,吆五喝六的,誰鬧事就揍誰,來錢快,更重要的是痛快。在這種氛圍下你以為你有很多兄弟,以為跟著你的人都是你最大的依仗。後來我紮穩了腳跟,就把阿九從山裏接到了我身邊。“

“九哥當時多大啊?”我好奇心十分強烈,迫切的想知道他們的過去,他們的一切。“阿九當時剛滿十八,我那時二十二,兩人都是年輕氣盛的年紀。“台球廳照不到太陽,隻有室內的光亮著。酒也不知不覺喝光了,隻剩下一個男人在對另一個即將要成為男人的男孩說著故事。“他剛來的時候,就在我罩場子的酒吧裏當酒保,在山裏的時候,我們一起在河裏搓澡,釣鱔魚,抓泥鰍,去田裏偷黃瓜吃,偶爾兩個人去村長家裏一起看一部電影就是最大的享受。我們哥倆的那種感情說不清,反正就是感覺隻要是你們兩個一起,就沒有做不成,不敢做的事。”看著鐵哥眼神裏的亮光,我想著,兩個人,就沒有不敢做,做不成的事麼,莫名的就有些悲哀起來,因為我並不曾體會到這種感覺,也從沒有這樣的朋友。

“你九哥這人很會來事,他從小就機靈,不過不是狡猾,他的心還是那個山裏的少年,是你對他好,他一定要加倍回報給你,但是又不求你回報的那種人。所以你九哥好朋友很多,不像我,生性就比較木訥,交心的朋友少的可憐,骨子裏都是我自己都厭惡的懦弱。你看你鐵哥這黃頭發,這耳釘,我有時候照鏡子,自己都認不出我自己,有時候還會被嚇到。這些東西,隻不過是我在人前的掩飾,是為了讓我自己看上去狠一點,我自己也能狠心一點。我怕我不狠,就又要去賣菜,去搬磚,又回到山裏,看我爹媽的抬頭紋,看他們握鋤頭的手。“鐵哥的眼圈不知什麼時候有些泛紅了,雖然我不知道想家是什麼感覺,但是我猜應該和我想媽媽的時候是一樣的。再看看鐵哥,我覺得這個男人的身影在發光,像是一堵懸崖,身後是幽穀,裏麵有蘭香,麵前迎著烈日與風吹,久而久之的失去了自己的形狀,明明是害怕墜落的,卻要不斷的挺拔起來,然後把自己的根定死在泥土裏,擁抱肮髒,還得在上麵貼一個“五指山”的符咒,把那隻孫猴子牢牢壓死在地,永不再翻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