覆顏依然懶洋洋的,抬眼看著桌對麵站的那個人。
她喝多了的時候腦子覺得很清醒,但是實際反應和動作都會慢半拍。
所以直到重璋在對麵落了座還倒了杯酒,覆顏才皺眉坐直了一些:“你做什麼?”
重璋抿了一口酒,見她看似清明的眼神裏隱隱蒙了一層霧似的,顯然是毫無自知的醉了,笑了笑:“你又在做什麼?”
覆顏眨了眨眼,想起來剛才重璋問她怎麼沒去照顧烈焰馬,便把杯子重重放到桌麵:“憑什麼我要去照顧你的馬?”
“你弄下水的。”
“你袖手旁觀還好意思怪我把它們弄下水?我沒一劍砍死它們不錯了。”
火氣順著酒氣衝上頭來竟衝得腦子有些暈,覆顏閉眼定了定神才睜開,不想再說:“滾開。”
重璋被她突然冰冷的語氣說得一愣,他倒是從來沒見過她這樣說話,當年七星法陣裏,至少還是帶著熊熊怒火,而不是冷若冰霜的。嘴角彎了彎:“我才剛坐下,至少喝完這杯酒。”
雖然知道重璋向來不要臉,但如今他們這樣的關係他竟然還可以不要臉得這麼理所當然?!
想到淵崢跟她僵起來也就是因為這個家夥,覆顏眉頭皺得更深,火氣一撥一撥的往腦門上竄,若是平時她早就炸了,抽刀斷水也好砸桌摔椅也好,總之不可能讓重璋還這麼好端端的坐她對麵。
但她喝多的時候腦中不正常的清醒反而讓她異常平靜,居然還能平平穩穩的靠在扶欄上,平平穩穩的問道:“你到底是來幹嘛的?”
重璋眸中笑意愈深:“魔君重璋,跟南域親王府的商顏小姐你討兩杯酒喝。”
這話卻讓覆顏突然想起很多年前,那個黑發長衫的俊美少年在她桌對麵坐下,說在下璧雙,不知姑娘如何稱呼。
心裏驀然騰起的酸痛感不斷翻騰,竟比胃裏的酒更灼人。覆顏定定看著重璋的眼睛,沒忍住脫口道:“你把我害成那樣,如今竟還有臉跟我討酒喝?”
“害成那樣?”指尖握在杯沿上微微用力了些,重璋眼裏還是帶著笑意,“除了勞你費了一身修為把我打得魂飛魄散之外,我還如何害你了?”
“而且我昨天瞧著你也並沒有修為散盡麼,還和以前一樣能打。”
覆顏正要開口,冷不防一個噴嚏打得她晃了晃,差點沒從飄欄上栽下來。一隻手橫過來扶住她,覆顏想也沒想便狠狠拍開,聲音越發冷了:“我原以為魔君陛下陰險狡詐算計人就罷了,沒想到連自己做過的事都做不到敢作敢當。”
重璋收回被拍開的手,並不見尷尬的神色,隻微微蹙眉看她:“我不記得我是這樣的人。”
覆顏對他這樣皮厚的回答一點都不意外,麵無表情的站起身,繞過重璋便往樓下走:“那等陛下你記得了再說吧,告辭。”
走出幾步,聽到重璋的聲音在背後響起:“阿顏。”
覆顏仍走了幾步,終於還是頓住腳步,目光卻並沒有看他,隻微側回身,等他的話。
側臉弧度柔和姣好,重璋看著她白皙平靜的麵頰——她喝酒似乎從來沒有臉紅過——眼神複變得有些溫暖:“還記得在洞天迷鏡裏時你說的話了麼?”
覆顏並沒什麼反應,靜立片刻,長長的眼睫垂了垂:“不記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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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出醉不歸的時候,太陽剛剛偏西。覆顏順原路往回走到一半,腳步停下來轉了個方向,回了自個兒家。
走進院子時言染正在石凳上背書,看見她便驚訝的站起來:“小顏姐?”
覆顏應了一聲:“我想睡一會兒,你幫我跟爹娘說一聲就行,誰也不要放進來吵我。”
言染聞到覆顏身上不算淡的酒氣,本來還想問要不要叫人送熱水給她洗漱,可感受到她從頭到腳彌漫的一股比酒氣更濃的冷氣,便把話咽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