覆顏本該第二天就去禦馬司照顧重璋那幾匹烈焰馬。
但她實在是不想去。憑什麼她要給重璋那混賬當馬夫啊?
淵崢一早就進了宮裏料理昨晚的爛攤子以及重新部署宴會守衛,覆顏一拖再拖的拖到吃過午飯,心裏糾結著要不要借口傷風感冒,能拖一天是一天。
糾結到晌午剛過,淵崢卻已經回來了。
覆顏正在涼亭軟椅裏一邊糾結一邊喂“兒子”,見淵崢走進來,便拍了手裏的餌食,起身招呼:“今天怎麼這麼早就回來了,回來得正好,你幫我想想有什麼借口能推掉……”
說話間已經看清走近的淵崢臉上神色,覆顏剩下的話便收了回去:“你怎麼了?臉色這麼難看。”
淵崢身上還是官服,臉色冷峻得比覆顏在邶都大殿上見著時更甚。他沒答覆顏的話,徑自進了亭子,讓千思和其餘侍從都遠遠退開,直到庭院裏放眼望去全不見人影才在桌旁坐下,抬手給自己倒了杯茶。
覆顏被他這個陣勢弄得有些莫名,也到桌旁坐下:“喂,到底怎麼了?”
淵崢看了她一眼,轉眼去看倒茶時混入杯中的浮沉茶葉:“剛才我向國主回稟完守衛安排,順道跟國主去看了看商嬈。重璋下手太重,商嬈本身根基又薄,雖然救得及時,但斷了許多要緊筋骨,怕是再不能走路了。”
覆顏眨了眨眼,沒明白他突兀的跟她提起商嬈是為什麼。
不過她還是十分耐心的捏起自己的茶杯:“然後呢?”
淵崢目光定了定:“商嬈跟國主說,昨晚是你讓重璋把她傷成那樣的。”
覆顏腦門一跳,麵上卻隻好笑了一下:“你信了?”
淵崢不答她,語調平平的接著往下說:“國主聽了說,重璋是魔界魔君,阿顏是你親妹,沒有真憑實據不可這樣信口雌黃。”
“商嬈反駁說,叔叔你明知道她早就勾搭上了重璋,有了私情頻頻私會不算,還暗中勾結要將南域拱手送於重璋,當年七星法陣那麼容易就被破了,七位祭司唯她一個弟子,說跟她沒關係可能嗎?重璋還說要娶她做王後!這些明明都是叔叔你親口告訴我的,如今卻還在偏袒她。她和我是一模一樣的,她讓重璋除掉我,她便是大祭司!叔叔你是要等著南域沒了才信我麼?”
覆顏聽得愣住。
傷成半殘還這麼能聒噪她果然還是太小瞧商嬈了。
她叔叔的性情她最清楚不過,一切求穩,不冒險,不變革,尤重掌權。對新奇事物從來不屑一顧,更不會允許其影響到自己手中的掌控之權,南域在他治下幾乎沒有任何變化更替便是最好的實證。隻是以前這些都離覆顏太遙遠,她隻顧著享受她叔叔給她的疼愛縱容,從不在意。
難怪商梁一百年前就站到了商嬈那一邊,幫商嬈取她性命。
如果商梁認定了她真的跟重璋暗通往來要賣了南域,別說是疼愛的侄女,哪怕是自己親生女兒,她相信他也會毫不猶豫的把這個動搖自己權力根基的威脅利落除掉。
可跟重璋商量假意發兵假意戰敗要拱手讓出南域的明明也是他。
淵崢看她愣住不語,臉上神色又沉了幾分:“這些跟昨晚你告訴我的有些出入,所以我回來先問問你。”
覆顏望著他,半晌不知道該怎麼答。世上一大痛苦之事,就是明明覺得很冤很憋屈,想開口辯解時卻發現人家說的全是事實。除了她勾結重璋出賣南域這事之外。
而商梁跟重璋私談條件的事,她又該怎麼跟淵崢說?
淵崢等了一會兒,握著茶杯的指尖隱隱有些泛白:“為什麼不說話?”
覆顏從小到大見識過淵崢幾乎所有類型的發脾氣的樣子——他從前作為一個紈絝少爺,還是比較有脾氣的,但是大多數時候吵吵嚷嚷一會兒就過了,雷聲大雨點小,她應付得熟門熟路,而眼下這樣不動聲色按捺著情緒的時候極其少見,一般都預示著他在醞釀一場極大極難收拾的脾氣。
覆顏抿了抿微幹的嘴唇,盡量以最平靜和緩的語氣開口:“我沒有讓重璋傷商嬈,是他自己突然向我們動手的。我也從沒有勾結重璋想要賣了南域。”
淵崢仍緊緊盯著她:“其他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