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五十(2 / 2)

剛說完就發覺一沒留神說岔了,果然息塬皺了皺眉:“不記得自己是誰?”隨後似乎是想起那天覆顏在王帳裏說的話,“因為陛下的緣故麼?”

息塬冷臉花美男一個,長得花哨卻以疏離冷淡著稱,從來都不是話多八卦的人。覆顏沉默片刻,還是簡略道:“是因為我的雙生姐姐商嬈……不過確實也是我跟重璋打成了重傷,才讓她有機可趁。我封印了神識法力化作荒野魑魅自保,後來意外掉下神魔之井劈開了封印,才複原的。”

想想又補充了一句:“魑魅族的雙生子,跟其他魔族的兄弟姊妹不大一樣。”

息塬點頭沉吟,覆顏目光又落回手中的扇子上。

在南域有放河燈許願的傳統,尤其受少女姑娘們喜愛。覆顏她娘擔心她總是跟淵崢不歸混在一起沒個姑娘樣,經常帶她出去看其他家姑娘放河燈,有時也讓她放幾個,想熏陶一下她。覆顏基本都是應付了事,河燈上寫的願也都是隨便寫寫,比如老爹變溫柔,夫子不考試之類根本沒有實現可能的東西。

唯獨有一年她生日,淵崢帶著她暫時逃了家裏鬧哄哄的壽宴出來許願,她才正兒八經的想了一次到底該許什麼願。

她從小到大,在遇到重璋之前,基本上都過得順風順水,也跟大多數官家子弟一樣少時混賬熱愛折騰,但由於從懂事起就知道她有個沒見過麵但因為她而差點一出生就沒了命的姐姐,外加被課業負擔和大祭司接班人的任務框著,所以壓力還是比較大,心裏整天隻盼著能當個遊手好閑的米蟲,不用爭不用搶,安閑度日足矣。

如今扇麵裏顯現出來的,卻是她最喜歡去的那個峽穀。山茶盛極的時節,漫山遍野盡是荼糜,被風吹得漫天飄散的花瓣間,有一雙身影,幾壇好酒。隻是那雙身影中她辨出自己的模樣,卻怎麼也瞧不清身邊那人究竟是誰。

對著這個畫麵看了很久,覆顏才想起自己當年唯獨一次蹲在河岸邊思考到小腿發麻才認認真真寫在河燈上的願。

並不是真的當一個除了安逸享樂就什麼都不會的米蟲。她想要的,是得一人相知相伴,醉臥花叢,不知流年換。

少年初生的懵懂心念,雖然顯得不切實際的矯情,但現在回想好像還是這麼個念頭。而今顯在了這扇麵上,卻是求而不得麼?

回過神來,遠處那一條細線已經出現了波動,火光似乎驀地亂了。

覆顏兩步走到城牆邊緣,緊盯著遙遙的騷亂。饒是她視力已經算敏銳,黑暗中依然看不太清楚,隻見火光中人影幢幢慌忙奔走,呼喝聲號角聲傳到這邊已成了亂糟糟的一片,偶爾能看到火光映出龐大的帶翼身形。

騷亂持續了片刻,火光中突然多了另外的光亮——包圍著整個天軍營地一點點亮起的瑩瑩藍光——是法陣結界特有的光影。

順著夜風傳來覆顏耳熟的翼狼嗥叫,覆顏手抓在城樓扶欄上緊緊盯著對麵,指尖泛白。直到那片瑩光像一個罩子把天庭營地護在中間,而荒原地麵如萬馬奔騰般傳來悶響,看到飛馳返回的翼狼群最前麵的那個人,她吊了半天的心才終於放下來,鬆了口氣。

息塬在旁邊看著覆顏的反應,也凝神去看有序返回的翼狼隊伍,片刻開口道:“幾乎沒有傷亡,南域指揮使確實不容小覷。”

距離近得已經能看到翼狼群身上戰甲的色澤,淵崢毫發無損的立在領頭的翼狼背上,冷峻殺戮的氣勢還殘留了些在神色間。息塬以前沒有見過淵崢,這幾天下來,也是頭一次記起來他雖然年歲不大,卻在南域軍中僅僅位居主帥商成之下,原來果真不是單憑意氣或家世出風頭的世家子弟。

淵崢目光遙遙卻準確的投向城樓上的覆顏,麵上浮起笑容,映著遠處天軍陣營火光紛亂的背景,越發顯得他神采飛揚。覆顏已經激動得不行的跟淵崢揮手,絹扇往息塬手裏一塞,竟直接從高高城頭騰身而下,身上的披風被風鼓得呼啦直響。

息塬遠遠看著淵崢跳下翼狼接住朝他狂奔而去的覆顏,跟她說了幾句什麼,覆顏圍著他轉來轉去上下查看,大概是在看他有沒有受傷,周圍翼狼上的士兵陣陣哄笑,淵崢便把他們罵了回去,然後跟覆顏一同朝營地走去。

息塬便也收起手裏絹扇,轉身下了城樓。

炴姬,你家陛下碰到的可是個勁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