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頭再一次將要沉入西邊雲霞中時,無名城外的營地和前幾天相比並沒有什麼異樣,隻是顯得格外的安靜。
斜陽將景物的影子拖得長長的,覆顏走上無名城的城樓,朝天軍軍營的方向看去。
城牆之內,是依舊安寧祥和華燈初上的無名城,而城牆之外,那片此時一片靜謐的荒原,再過不久將再次成為廝殺的戰場。
前兩天王帳內的商討一度讓魔軍眾將有些沮喪,直到商成開口,他們才想起來,魔軍這邊如今也有一支無論是天庭還是伏雅都不了解的軍隊——包括魔軍自己也並不完全知底的一支同盟軍。
讓覆顏聽得昏昏欲睡的商討過程就不提了,總之結果就是今夜由淵崢領軍摸進天庭駐地,一是為探底,二是為偷襲。
在城樓上選了個視野比較好的地方,覆顏歪歪斜斜的靠到牆上望天,腳有一搭沒一搭的踢著牆,神遊天外捱時間。
“覆顏姑娘。”
旁邊的聲音拉回了覆顏的思緒,扭頭看去,見息塬站在離她幾步之外,手裏遞過來一條披風,忙收回腳站好。
“雖已入夏,但夜間仍是風涼,陛下見姑娘獨上城樓,讓我給你送條披風。”
息塬依然是公事公辦的神色,但覆顏覺得他現在的神色跟印象中那種公事公辦似乎又有些不太一樣,一時沒想清楚是怎麼不一樣,伸手接過了披風:“多謝。”
息塬回了聲客氣,卻沒有要走的意思,在一旁也靠了城牆站著。
覆顏見狀隻好把手裏的披風披上,心裏想著重璋倒是會挑人來送東西——如今重璋和他身邊那幾個她認識的人裏,隻有跟她交道打得最少的息塬,因為不熟悉,反而說起話來不算尷尬。
息塬站了會兒,大概覺得有必要解釋自己為什麼賴著不走:“淵崢指揮使出發前來找過陛下,說怕你不肯安分呆著,請陛下幫忙看著你一些。陛下需留心前方戰報,就叫了我來。”
“……那真是麻煩你了。”覆顏先是一怔,隨後無奈笑道,又自嘲似的反問了一句,“我長得沒有這麼讓人放心不下吧?”
息塬笑了笑:“陛下隻是怕你關心則亂。反正我今晚也無事。”
覆顏聽他語氣有些淡,像是心裏有事,也不多說。兩個人各懷心事的看著遠處黑茫茫一片的魔林——淵崢此刻就在那林子中的某處。
今夜偷襲之所以是淵崢領兵,而不是其他南域的將領,是為了讓出其不意打亂敵方陣腳的效果更加明顯,出動的是南域獨有的隊伍,翼狼騎兵。淵崢此次雖然還是指揮使的頭銜,但領的軍職卻是照應了他家世——放眼南域,確實也沒誰比他更擅長指揮翼狼作戰。
而率領身形龐大的翼狼卻又不被人發覺,神魔之井旁邊幅員廣闊的魔林就是最好的掩護。
夜幕一點點籠罩下來,城樓上點亮了燈火,映得視線所及的荒野和魔林越發昏黑難辨,隻看得到遠處敵營連綿成一條細線的燈火。
站了一會兒,夜風果然越發的涼了,前方依舊是靜悄悄的沒有動靜。覆顏知道按計劃淵崢他們是要先摸進天庭駐地探查對方情況,而後才會發動偷襲,這個過程多少要耗費一陣時間,沒有動靜才是最好的現象。
但寂靜無聲的等待恰是最難熬的階段,覆顏想找些什麼來分散注意力,扭頭看到息塬腰間別著一把十分眼熟的絹扇,猶豫片刻:“唔,息塬族長……我能借你這把扇子來看看麼?”
息塬倒是爽快的把絹扇遞了過來:“覆顏姑娘不必客氣,往後叫我息塬便是。”
如今除了胡離,也就隻有息塬還叫她覆顏姑娘了。覆顏垂眼笑笑,道了謝接過來:“以後也叫我覆顏就行了。”
紫檀扇骨握在手裏沉沉的,隱隱透著幽香,慢慢展開來,十六檔平滑絹麵柔白如雪。
“聽說在赤羽城時你沒在這扇子上看到東西。”息塬見覆顏展開扇麵後看了許久也沒有移開目光,便開口問道,“如今可看到什麼了?”
聽說?息塬隻能從一個人那裏聽說到這個事吧……覆顏合了扇麵,抬眼笑道:“看到了。”
息塬看她,神色有些好奇。
覆顏知道他好奇的是什麼:“這扇子用的大概是鏡像的仙法,映的是心中所求。我那時候不記得自己是誰,扇麵映不出本心,所以才會看不到東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