革命啼明:武昌首義
漢人由於長期以來受到清廷壓迫,且留日學生帶回了《揚州十日記》等長期以來在中國被禁毀的揭露清朝屠殺漢人暴行的書,這些書迅速流傳,此時全國上下一片排滿之聲,鄒容《革命軍》中說:“總之我們革命的目的是為眾生謀福利,不願少數滿人專政,所以要民族革命。不願君主一人專政,所以要政治革命。不願少數富人專利,所以要社會革命。這三樣有一樣做不到都不行,達到這三個目的後我們中國當成為至為完美的國家。”
鐵郎在《論各省宜速響應革命軍》中說了一番很痛快的話,他說:“掃除數千年種種之專製政體,脫去數千年種種之奴隸性質,誅絕五百萬有奇之滿洲種,洗盡二百六十年殘慘虐酷之大恥辱,使中國大陸成幹淨土,黃帝子孫皆華盛頓,則有起死回生,迷魂返魄,出十八層地獄,升三十三天堂,鬱鬱勃勃、莽莽蒼蒼、至極極高、獨一無二、偉大絕倫之一目的,曰革命!巍巍哉,革命也!皇皇哉,革命也!”在孫中山、鄒容等人的言論宣傳下,大批愛國者加入了反清隊伍,起義一個接一個,清政府的日子越發難過了。伊藤博文在1909年5月會見英國駐日大使時曾說:“中國在三年內必將發生革命。”
受西方列強的欺侮就不說了,可一直是中國學生的日本也在甲午年把中國揍得夠戧,而1904年的日俄戰爭日本又大敗俄國,由此,國人紛紛主張向日本學習,將清國的政體變為日本式的君主立憲。在要求立憲的情緒高漲的情況下,1911年5月8日,清廷成立責任內閣,由於內閣13人中有7人是愛新覺羅氏,於是被稱為“皇族內閣”。立憲後的國家換湯不換藥,國人對清政府徹底寒心。
就在成立皇族內閣的轉天,5月9日清廷宣布鐵路國有,把民間出資建造的粵漢鐵路和川漢鐵路收歸國營,此舉引起了鐵路涉及的四川、廣東、湖北、湖南人民的強烈不滿,尤以四川不滿情緒最大,四川掀起了“保路運動”。清廷派湖北新軍主力去鎮壓“保路運動”,導致湖北兵力空虛,湖北新軍中的革命黨覺得這是個好機會,便打算趁機起義。
10月4日清廷頒布了國歌,歌詞為:“鞏金甌,承天幬,民物欣鳧藻。喜同袍,清時幸遭,真熙皞,帝國蒼穹保,天高高,海滔滔。”
但這國歌沒用上。4天後,10月8日,午夜過後,武昌城都入睡了,然而對革命黨的許多人來說,這卻是個不眠之夜;對清政府而言,這也是最後一個安穩覺。
10月9日下午,革命黨孫武在漢口寶善裏14號製作準備起義用的土炸彈,結果引發爆炸。關於爆炸有三種說法:第一種是革命黨劉公和孫武正在安裝炸彈,劉公的弟弟劉同來玩,抽煙時火星引燃了炸藥,引起了爆炸。第二種是孫武進行炸彈實驗,配置炸藥過程中發生了爆炸。第三種是孫武在搬運炸彈過程中,一個裝有藥水的小瓶打翻,藥水流入炸藥中,引起反應而爆炸。這三種說法中,第一種最有戲劇性,但也最不靠譜,在易燃易爆品旁抽煙,革命的安全常識還沒這麼差。第二種、第三種都有可能。
無論是怎麼炸的,反正是炸了,引來了租界中的俄國巡捕,孫武、劉同趕緊逃跑。可他們忘了,革命黨人的花名冊就在寶善裏14號。俄國人於是把花名冊轉交給了清政府。還沒起義,名單已經在敵人手裏了,怎麼辦?按計劃起義,敵人已有準備;放棄起義,那這幾個月不就白準備了?隻能趁清廷還來不及應變時提前起義。湖北革命軍總指揮蔣翊武在小朝街85號簽署了起義命令,決定提前起義——當夜12點,以南湖炮隊中的革命黨人鳴炮為號,各軍同誌一齊起義。於是,南湖炮隊的炮聲響不響,就成為當晚起義的關鍵。
蔣翊武派鄧玉麟去南湖炮隊宣布命令。楊洪勝等人分頭出發,通知武漢各標營的同誌,準備當天夜裏動手。為穩妥起見,蔣翊武還給鄧玉麟配備了兩個助手:徐萬年和艾良臣。鄧、徐、艾在城內轉了一大圈,把該通知的同誌都通知到了。當他們最後到達南湖炮隊時,已經到了深夜時分,實際上當夜起義的計劃已經流產——時間已經過了12點。
南湖炮隊營代表徐萬年認為,馬上起義時間太倉促,且兵營內的同誌們均已睡熟,迷迷糊糊抄家夥起義成功的可能性很小。於是他們決定等到第二天一早再動手起義。
可是還沒等到第二天一早,小朝街85號出事了。蔣翊武一直在小朝街85號等南湖炮隊炮聲,結果炮聲沒等來,等來了敲門聲。軍警找來了。屋中幾個人知道事情泄露,幾個人急往外衝,劉複基率先衝下樓,其他人緊隨其後。還沒跑到院子裏,軍警們已砸開大門,直朝屋內撲來。劉複基立刻扔出一顆炸彈,臭彈一顆,沒炸,而後又扔出第二顆炸彈,又是臭彈,沒炸,還沒等扔第三顆,就被軍警按住了。劉複基的英勇抵抗,為他身後的同誌贏得了時間。蔣翊武、彭楚藩幾個人趁亂立即退回二樓。他們從窗戶攀至屋頂,跳入鄰居院內,各自散去逃走。
軍警們四下鳴槍、吹哨,周圍亂成一鍋粥。不少人家開門提燈,走到街上看熱鬧。彭楚藩身穿憲兵隊的排長製服,氣宇軒昂,沒人敢攔他。蔣翊武運氣也不錯,他剛從嶽州回武昌不久,穿了身破舊的棉袍,看上去很像個鄉下人。警察把他攔住後,他結結巴巴說:“老……老總,我是來看……看熱鬧的。”“滾!”軍警做夢也沒想到被他趕走的“鄉巴佬”,正是湖北革命軍的總指揮。
鬼使神差,已經安然脫險的彭楚藩自恃有憲兵隊軍裝在身,不久又回來,想趁機把劉複基救走。這次再無好運氣,他被一個軍官攔住詢問,彭楚藩大大咧咧說他到這裏辦案。如果他說路過,興許軍官就把他放過去了。他說來辦案,反而引起了那位警官的懷疑:“你憲兵營的人,辦什麼案呢?沒人讓你來參加今天的行動。”不聽彭楚藩解釋,他一揮手,立刻過來幾個持槍的士兵,把彭楚藩繳械押回了警察廳(熊秉坤《辛亥革命工程營發難概述》持此說,但吳兆麟《辛亥革命工程第八營首義始末記》則稱彭楚藩是和劉複基一起被捕的)。
當夜,除了彭楚藩、劉複基以外,去工程第八營送信的楊洪勝也被清政府逮捕了。楊洪勝送完信後就開始了緊張的運送炸彈工作。由於工程營中反動軍官有所戒備,他沒能把炸彈送到那裏,隻能急忙跑回住處。恰好,軍警接到舉報後,認定楊洪勝是革命黨,正派人趕去逮捕他。候了快一天,終於把楊洪勝候個正著。楊洪勝一邊掉頭跑,一邊追他的軍警扔炸彈。他運氣也不好,第一顆沒響,第二顆、第三顆沒傷到人。楊洪勝一看扔炸彈不管用,撒丫子就跑,一路飛奔到工程營前伏龍寺後麵的菜園子內,但還是被軍警後抓捕了。
10月9日的大搜捕折騰了大半宿,以劉複基、彭楚藩、楊洪勝三個“要犯”的被捕而結束。此時,湖廣總督瑞澂(擠兌林則徐的琦善之孫)辦事的效率尤其高,他立刻在製台衙門對三個人進行公審。由於彭楚藩身上穿了憲兵排長的製服,他首先被帶上堂審訊。
高坐的清朝官員鐵忠見彭楚藩上堂,忽然一愣。彭楚藩身上的憲兵軍官製服讓他心慌,憲兵營管帶果清阿是鐵忠的妹夫。鐵忠想,如果麵前此人真是憲兵營的人,肯定會影響自己妹夫的仕途,便在問清彭楚落是否憲兵營的人後,暗示他說軍警抓錯人了。彭楚藩如果想活命,隻要隨聲附和,說正是軍警抓錯人,立馬就可走人。可彭楚藩卻說:“他們沒抓錯,我正是革命黨人!”鐵忠聞言臉色大變,拍案而起:“你自己是憲兵營排長,竟然犯上作亂,難道受革命黨指使,速速招來!”這句話,仍舊給彭楚藩一個下台的台階。如果承認自己受黨人誘惑造反,依然可以有“立功”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