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間安靜了下來,聽不到什麼。兩人四目相對,一個坦然,一個茫然。
久久之後,獨孤給陸婉婷倒了杯茶。陸婉婷沒有接,等著獨孤的下文。
獨孤看著眼前的這個女孩一臉的疑惑,突然笑了,喝掉了陸婉婷的茶,舔著紅潤的薄唇問:“怎麼不繼續了?”
“怎麼不繼續了?”陸婉婷把話原封送回,就連語氣也是一模一樣。
“我還以為你會接著猜下去。”
“我卻以為你會接著講下去。”
獨孤慵懶的向後靠了靠身,以手肘住著柔軟的地毯。那一瞬,陸婉婷在他身上看到了鶯軒的影子。
獨孤用指尖摩擦著身邊的七弦琴道:“其實你和我很像,心思機敏而且判斷力極強。寂歌教的你這些吧?修羅那人隻會用力氣卻不走腦子。”
陸婉婷將目光移開了一瞬,道:“我不想猜了,你接著說。”
獨孤很是耐人尋味的笑了一聲,接著道:“離開尊仙門後夫人就開始關注老爺,而不是尉遲彥。她早就想好了繼承者,但是這個繼承者需要的不僅僅是威望那麼簡單。最起碼,他需要一塊擋箭牌。”
獨孤笑了一聲,“明明是兄弟,可哥哥卻要承受一切,讓自己投入地獄萬劫不複,而弟弟卻被保護起來,成為溫室裏的嬌花。一隻渾身滿是傷痕的野獸和一位高高在上的王,這就是兩人的命運。而大公子和老爺就是這樣被利用起來的,至於尉遲彥……你覺得陸曦雪愛他到底有多深呢?”
“她從未愛過。”陸婉婷果斷地回答。
獨孤點頭,道:“卻實是從未愛過。可就是這個被神化了的男人卻深愛著她,愛到無法自拔。所以心甘情願的被利用著,和她一起離開。他背叛了師門、國家、親人朋友以及整個家族。尉遲彥不怕死,因為如今的皇帝殺不了他。他的王號是被上代皇帝賜下來的,按照九龍的律法,除了先皇沒有人可以治他的罪。如今的九龍已經沒有人可以動他了。”
“因此他便回來了。保護兒子,為心愛的女人戰鬥到底。”陸婉婷長長的歎了口氣,想到鶯軒那種玩世不恭的模樣,又想著這位王爺。
到底是一對什麼樣的父子呢?
獨孤在地上翻了個身,爬起來將緊閉的窗戶打開。向街的兩扇窗被打開的瞬間,外麵街道上的嘈雜聲便衝進了陸婉婷的雙耳。那些雜亂無章的噪音讓陸婉婷竟有了一絲的安慰。解開如此巨大陰謀的真相後,她不得不承認自己那些不安的情緒在她心中亂撞,覺得這一切並非真實,她仿佛被什麼囚困著、無法掙紮。而寒冷的空氣和喧鬧之聲讓她平靜下來了,讓她感到自己隻要探出身去就可以融入這個世界——單純的世界。
獨孤看著窗外的景色,道:“你似乎感覺到了。”
“感覺到了什麼?”
“寂歌的心。”獨孤指著自己的眼睛,看著陸婉婷說,“我看到了你眼中有著和他一樣的不安。”
陸婉婷呆了半晌,輕聲道:“他就是在這種情況下成長的。”
獨孤垂著頭,有些像是在懷念,緩緩道:“他恨夜叉用藥迷惑了他的心智,讓他成了一個徹頭徹尾的瘋子。可實際上真的隻是夜叉一個人將他逼瘋的麼?我是看著他長大的,所謂的刎頸之交也不過如此。他是怎麼瘋的我二人都心知肚明,但他卻不想去承認、一味的逃避。其實也不是沒有動搖過,隻可惜為時已晚。那時候孤單一人的他受不了那種誘惑、那種渴望,即使被利用也心甘情願,不再掙紮了。他想去恨,卻無力去恨。”
陸婉婷聽著,有些替寂歌心痛。她聽得出獨孤在旁敲側擊著什麼。是陸曦雪。
一個深愛著母親的孩子發現被母親背叛時候的心情是什麼樣的呢?陸婉婷不敢去想。那太痛了,痛得想要死去。
所以寂歌就不再是寂歌了麼?成為母親心目中想要的那個人?也還真是愚蠢幼稚啊。
獨孤突然叫了聲:“過來,快過來。”
“怎麼了?”陸婉婷茫然的走到床邊,看著獨孤所指的方向。
獨孤興趣盎然的問:“是那個孩子麼?鶯軒回來後跟我說寂歌身邊多了個小美女。”
陸婉婷看著,那正是抱著一落藥往湘妃樓跑的寒竹,有些驚訝道:“你是怎麼認出來的?”
“她不是湘妃樓的人,又抱著藥。所以就猜了個八九不離十。”獨孤眼睛不錯人的盯著那個身影,直至消失,“就像火焰一樣的……”
陸婉婷身子一震,突然覺得這話似曾相聞,“怎麼說呢?”
“黑暗裏的燈火一樣,溫暖、熱烈卻透著危險。飛蛾永遠愛著它,為了瞬間的安慰也不惜化作灰燼。”
“你跟寂歌說了同樣的話。”
“是麼?那他是不是也說過,飛蛾並不隻是一隻呢?”
陸婉婷笑了,她真搞不懂這兩個人在說什麼。燈火時寒竹的話,飛蛾便是寂歌咯?可這寓意為何?
獨孤合上了窗,道:“天色不早了,請回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