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3章 菲菲小姐(2 / 3)

這個低矮的菲菲小姐從客廳裏帶出一個茶壺。那茶壺是玫瑰色的,產自中國,顏色有些清淡,看上去十分小巧精致。他把火藥塞了滿滿一壺,並安了一條火線,從茶壺嘴裏拉出來。他毫不猶豫地點燃火線,飛快地跑向隔壁的一個房間,然後扔了進去。

很快,他就返回餐廳,關上隔壁那間屋子的門。餐廳的所有人都靜靜地等待著,那神情就像是滿懷好奇心的小孩子一樣。過了一小會兒,一陣爆炸聲傳來,連整個城堡都為之晃動。他們瘋狂地衝進去,想要看個究竟。

菲菲小姐一手導演了這場惡作劇,自然他跑在人群的最前麵。這間屋子的有些地方是以往破壞造成的。這一次的爆破顯然又有新的成果。有一個陶製的維納斯雕像,被炸掉了整個腦袋,菲菲小姐得意洋洋地站在那裏拍手稱快。他們每人撿起一塊破碎的陶瓷片,臉上流露出詫異的神情。原來,那些被炸毀的碎片邊緣形成了鋸齒狀的花紋。少校注視著這間屋子,被炸東西的碎片密密麻麻地鋪在地上,就像當年尼祿洗劫時的慘景一樣。看到這些,他的臉上顯出父親般的溫柔,一邊走回餐廳,一邊滿口稱讚道:“這一次可算是大獲成功!”說話的語氣中分明飽含著褒揚之意。

餐廳裏剛才人們抽大煙的殘餘氣體還沒有散去,緊接著爆炸所造成的煙霧和粉塵又一起飄到了這裏。這下那群人有些受不了了,嗆鼻的氣味簡直能把在場的每一個人窒息。少校隨即打開了窗戶。其他的軍官們把剩下的酒喝完,然後重新回到少校的身邊。

窗外的水汽很快湧進餐廳,濕潤的氣體當中夾雜著灰塵,迎麵撲打在這些人的臉上。不一會兒,他們的胡須上就沾滿了水塵。遠處的洪水到處肆虐,近處的樹葉被雨水打壓著,連樹枝都彎了下去。站在餐廳窗前的這些人,望著遠處的山穀。那裏聚攏著一團霧氣,附著在寬廣而又低壓的雲層附近。遠處的教堂早已模糊不清,隻有那高聳的鍾樓和建築物的尖頂閃現在灰蒙蒙的大雨之中。

教堂的鍾聲已經有三個月沒有敲響了。自從他們侵占這裏以後,當地的教堂神父就以這種特殊的抵抗方式表達強烈的不滿。不過,侵略者的其他要求並沒有受到完全拒絕。他們起居飲食所需要的東西,教堂的神父都提供給他們。鑒於此,這幫普魯士軍官們曾經屢次邀請他一起喝酒,每次不是啤酒,就是波爾多葡萄酒。總之他們想要拉攏神父作為他們的中間人,試圖讓他恢複教堂的鍾聲。不過,這種請求無一例外地都被神父嚴詞拒絕了。按照神父的說法,這是性情溫和、不願看到殺戮事件的人的唯一抗議方式,也是他們所特有的方式。神父通過這種非暴力的方式代表了周圍民眾的不滿,以及對死去同胞們的哀悼。他的這種沉默抗議方式所展現出來的堅貞不屈已經得到了民眾的支持和讚許。神父的英勇行為大大地鼓舞了整個村莊,無論出現什麼情況,他們都義無反顧地支持神父。整個村莊的人無一不認識到,這種方式的反抗與貝爾斯福和斯特拉斯兩個地方的戰役具有同等重要的作用,事關整個民族的榮譽和氣節。此外,在他們看來,村莊還有可能因為這一事件而永留青史。因此,他們表現出異乎尋常的強硬態度。當然除了這件事之外,他們很少拒絕普魯士人的其他要求。

少校和他的軍官們並沒有對他們的這種愛國方式過多幹涉,甚至在一定程度上默認了這種方式的存在。不過,這一地區人們的恭順態度,倒使得這幫普魯士人對他們的勇敢表現出了極大的嘲諷。

在菲菲小姐看來,少校對神父的包容使得他大動肝火。他不止一次地想要迫使村民們敲響鍾聲,但都沒有得逞。他每天當著少校的麵,主動請求去敲一次鍾。為了能使大家暫得樂趣,他請求隻敲一次。但是少校始終沒有答應他。有一次,他迫不得已,學著女人的樣子向少校獻殷勤,並用一種嬌滴滴的聲調不斷請求少校。此時,他就像一個情婦,想要某件東西而始終不可得,便不住地向男人撒嬌。但是麵對他的“含情脈脈”,少校還是不動於色。無奈之下,菲菲小姐就在這座城堡裏玩起了爆破遊戲,以此來安慰自己。

五個軍人在窗口那裏站立了一會兒,呼吸了不少潮濕、新鮮的空氣。“這些美女們來這裏,一定趕不上好天氣嘍!”最後,弗裏茲少尉似笑非笑地說了這麼一句。

他們幾個人競相散去,各自忙各自的事情去了。為了準備晚餐,上尉還得細心地籌備一番。

傍晚時分,這幾個人又彙聚在餐廳裏。每個人的臉上都掛著閃亮的笑容。少校早上的灰白頭發這時候也不見了蹤影。上尉的胡子也被剃掉了,隻剩鼻子下麵的一點,簡直就是一個小火苗。所有的人都不約而同地穿上了整齊的著裝,就像是要進行閱兵似的。他們一個個“塗脂抹粉”,著實打扮了一番。每個人都與早上的形象大為不同。

雖然外麵的大雨還在繼續,但是他們還是打開了窗戶。這空當兒,總是有人焦急地湊到窗前,聽著遠處的動靜。快到六點十分的時候,上尉慌忙聲稱他聽到了車輪的響聲。這一下所有的人都著急地跑了出去。果不其然,有四匹馬拉著一輛大馬車,不停地狂奔,連地上的泥漿都濺落到馬匹的脊背上。等它們到了跟前,一個個氣喘籲籲。馬背上升騰起一股白熱之氣。

有五個年輕漂亮的女人相繼從馬車中走了出來,來到台階上。上尉在魯昂地區有一個朋友。勤務兵到了他那裏,就把上尉的名片交給了他。之後,他就幫忙精心挑選了五個女人。

這五個女人知道她們會有不少的收入後,便立刻答應下來。這幫普魯士人占領這裏已經三個月了。在這三個月的時間裏,她們早對他們的所作所為一清二楚。還有一點,做她們這個行當,無論遇到什麼樣的人或者事情,都隻是委曲求全。“我們既然做了這一行,就隻能這樣了!”一路上,她們不斷地對自己這麼說道。她們似乎對自己的行為也有所不滿,用這樣的話語來寬慰良心所受到的譴責。

她們走進了餐廳。房間裏閃爍著燈光,隨處都是遭到破壞的痕跡,總是讓人感到一陣淒涼。城堡主人的那些銀器被他們發現了,從牆壁的空洞中取了出來。此時,這些銀器都被堆滿了大魚大肉,整整齊齊地擺放在餐桌上。在她們看來,這裏儼然一群強盜作案後歸來聚會的地方。

上尉的要求終於如願以償了。他早就迫不及待地把這幾個女人摟在身邊,就像他們之間很熟悉一樣。他仔細地打量著她們,並不時地湊上去親吻她們。那三個年輕的軍官們此時也按捺不住內心的興奮,每人都想從中挑選一個看得上的女人。但是上尉並沒有同意他們的主張。他按照慣以常用的標準把這個幾個女人分成幾等,並聲稱要按照軍銜大小依次分配。

為了顯示公正和避免不必要的爭執,他把這幾個女人喊到一起,要求她們按照個頭大小排成一隊。之後他掃視了一番,就用命令的口吻對著個頭最高的那位喊到:“你的名字叫什麼?”

她聽到後,斬釘截鐵地大聲回答道:“帕梅拉。”

於是,上尉做出了自己的裁決:“一號帕梅拉,與少校一起走。”

接下來,他走到第二位的身邊。排在第二位的這個女人叫布隆迪娜,他在她的臉上吻了一下,表示她應該跟他走。然後,他把體型較為肥胖的阿曼達分給了奧托中尉,把愛娃分給了弗裏茲少尉。最後,他把個頭最小的那個分給了菲菲小姐。這位名叫拉切爾的年輕姑娘,是一個猶太人,長著一頭褐色的頭發,眼珠非常黑,看上去像兩點墨跡一般。她還長著一個高高隆起的鼻子,一看就是猶太民族典型的相貌特征。

這五個女人算得上青樓裏最有姿色的幾個了。她們的身材都很勻稱,體形豐滿。單從外貌上分辨她們,如果不仔細看的話,幾乎沒有什麼差別。還有,由於她們長期苟存在同一種生活環境中,共同的生活經曆使得她們身上的言談舉止大同小異。

那些年輕的軍官們即刻就想離開餐桌,與心愛的女人一起上樓。他們的理由是,她們風雨顛簸了一路,身上的衣服和身體都很髒,需要上去清理一下。對於他們的那點小心思,少校早就了然於心。於是,他根本不同意他們的說法,說她們本身就已經很幹淨了,並明確指令他們就地吃飯。如果一會兒上樓去的人下來想要調換口味的話,勢必會影響其他的幾對人。這樣一來,他們隻能一一入座,在餐桌上親吻起來。

這時候,菲菲小姐故意狠狠地吸了一口煙。在與拉切爾接吻的時候,他又把煙噴進了她的嘴裏。頓時,一股青煙從拉切爾的鼻孔中冒出來,她被嗆得喘不過氣來。她的兩隻眼睛直冒淚花,不由自主地咳嗽起來。她沒有說一句抱怨的話,更沒有表示反抗,隻是瞪著黑色的眼睛,怒火中燒地望著菲菲小姐。

餐桌上的少校看起來神采飛揚。他的右邊坐著帕梅拉,左邊坐著布隆迪娜,一邊熟練地鋪著餐巾,一邊對上尉說道:“看來,你出的這個主意真是不錯!”

奧托和弗裏茲此刻陪伴著身邊的女人,言談舉止與之前大為不同,顯得有些溫文爾雅。他們兩個人估計都把這當成是與上流社會的貴婦人一起聚餐。不過,這樣一來,倒使得他們身邊的這兩個女人忐忑不安。旁邊的上尉卻不是他們這般行為,原本他對這些就很在行,說了一些挑逗的話兒,頓時便恢複了往日的風采。他緋紅的臉色在紅色頭發的映襯下更加顯眼,就像一堆燃燒的火苗一樣。他對萊茵河畔一帶的法語比較熟悉,便用生硬的口氣對著心愛的女孩兒說了幾句討好的話。牙齒上的漏洞使得他的口音更加含糊,口中不時地噴出一陣唾沫星子。就這樣,它們一道灌進了周圍女孩們的耳朵裏。

實際上,由於口音的關係,這個軍官到底說了些什麼,女孩們並不是很明白。不過,當他說出那些淫穢的話語時,女孩們似懂非懂地聽進了一些,接著便撲進各自的男人懷中,哈哈大笑起來。上尉不時地說著一些下流話,女孩們也跟著學起來。於是,他費盡心機地把知道的淫穢語言都一股腦兒搬出來。他們一邊說笑著,一邊喝著酒,不一會兒幾瓶酒就被他們喝完了。這個時候,女人們恢複了她們往日的神態,一邊湊著所有的酒杯分別喝起來,哼唱著法蘭西小曲和幾段剛從德國人那裏學來的小調,一邊抱著兩邊男人的胳膊,不斷地親吻著他們的胡須,還發出陣陣的狂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