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挪了挪身子,往床欄上靠過去,繼續道:“當年,我以暗器勝你,雖然有些勝之不武,你也很不服氣,但是你仍然遵守了約定,留在了我身邊為我辦事。”她頓了頓,凝視他的雙眼,又道:“殘歌,你是我除了易語之外,最信任的人。你我約期十年,如今已過兩年,你又為我尋得正吟,我決定,待此事結束,你我之間的約定,一筆勾銷。”

殘歌終於轉過頭來,定定的望著她黑夜中閃動的雙眸,堅定道:“不需要,拿到正吟隻是順便而已,我會信守自己的諾言。”

如陌微愣,殘歌的回答令她頗感意外,她以為他會高興,卻沒想到他竟會一口拒絕。蹙眉思索後方道:“殘歌,你可要想好,我隻給你這一次機會!以你的武功修為,即使是做武林盟主也綽綽有餘!而你真的願意為一個無聊的賭約,甘心十年屈居在我之下?”

殘歌打斷道:“十年而已!十年之後,你我再來比過,我決不會再輕易上你的當,到那時,我提出的,將不會是十年。”

“嗬嗬……”如陌輕笑道:“我期待那一天的到來,不過,誰輸誰贏還不一定!”

“既然如此,就請愛惜自己的身子!”殘歌望了望她的肩膀,背過身去,沉聲道:“我無意與一個死人比武。”

她隨意地掃了一眼左肩,幽幽一笑,淡然道:“放心吧,我自有分寸。”

殘歌背對她,眉頭緊皺,薄唇緊抿,沉默片刻後方道:“一個不愛惜自己的人,如何掌握分寸?難道對於你,死不了便是分寸的界限?”

如陌抿唇,望向黑暗中的雙眼變得空洞而茫然。感受著無邊的寂靜瞬間籠罩了這間漆黑一片的屋子,心仿佛被浸入了千年的寒潭。

過了許久,她破碎的聲音打破了這令人心慌的寂靜,幽幽道:“殘歌,家仇已報,你……是否還有活下去的目標?”

殘歌心底一震,沉默良久,似茫然道:“活下去的目標?”他的思緒飄回過去,五歲時,莫家慘遭滅門,他躲在地窖裏親耳聽到父母臨死前的慘叫聲,自此苦練武藝,唯一的信念便是為父母報仇。當他終於報得大仇的那日,武功足以稱雄江湖。可他,卻突然變得沒有了方向,一直以來堅持的信念沒了,他茫然無措。而就在此時,他遇上了她,所以,她贏了,贏在他沒有信念的支撐。盡管她贏得並不光明正大,他當初也有些氣惱,可是,當看到她眸中散發著無限期翼的光彩時,他選擇了履行承諾,以十年為期,為她效勞。那時,不過是為了尋找目標,如今……

殘歌思及此,眼神由茫然轉為堅定,道:“如今,我已經尋到。”

她怔了怔,喃喃道:“你已尋到了嗎?”可她,仍在尋找。當易語一次又一次用仇恨喚醒她活下去的意誌時,她每每醒來,心都會痛得無以複加。

窗外,天將亮,月已隱去,黎明前的黑暗給她的感覺竟是如此的空落與無望。

片刻,如陌神色已恢複如常,淡淡道:“回去休息吧。”

殘歌欲言又止,目光在她臉上流連,終化作一聲歎息,轉眼消失在黑夜中。耳邊還殘留著他帶著淡淡關懷的一聲:“保重!”

她已無睡意,直至旭日初升,她起身開窗,凝眸而望。隻見東方噴薄而出的異彩,映照著整個天空,揭去了滿天的睡意,似要帶給人們無限的希望。令她的心也不禁升起一絲絲莫名的期待。

如陌梳洗過後,水月端來一碗藥,恭敬道:“小姐,請服藥。”

如陌掃了一眼黑忽忽的湯汁,慢聲道:“是什麼藥?誰讓端來的?”

水月回道:“是齊先生吩咐為小姐準備的,治刀傷的湯藥。”

如陌一聽,頓時眸光劇冷,犀利無比,直射於她。沉聲問道:“你怎知我受的是刀傷?”

水月心裏打了個突,手一個不穩,藥汁濺了幾滴出來。她連忙穩住心神,道:“奴婢不知,奴婢隻是隨口說的。”

如陌暗自冷笑,也不再追問,伸手接過藥碗,望著濺出的藥汁,惋惜道:“如此費心熬就得一碗藥,撒了就可惜了。”她緩緩端起碗送至唇邊,眼角餘光掃向之處,一雙素白纖手緊緊攥住淺綠紗裙。她暗自冷笑,將藥遞了回去,道:“放桌上,晚一點再喝。”

水月臉色一白,連忙道:“小姐還是趁熱喝吧,要不然,一會兒王爺回來會責罰水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