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三司會審(3 / 3)

她擎著珠子緩步走著,垂首喃喃低語,溫柔似水。聽得細了,才辨出她是在同腹中的孩兒說話,講的是一個個瑰麗美妙的故事,時而低笑道:“這個故事是你爹爹講給我聽的呢,娘親很喜歡,你肯定也會喜歡。”

“捷兒今天有沒有想爹爹呢?娘親覺得這幾天比過去還要想念,一定是你陪著娘親一起想念了罷?”

“你爹爹在娘親麵前,總像個小孩子,不知道他見到你之後,會是什麼樣子呢?娘親很想看你趴在他身上和他一起睡覺呢……一個大孩子,一個小孩子,娘親想著就要笑出聲了呢……”

明嚴從勤政殿回宮,路過文淵閣,不期然便見到了這樣一副畫中景,再也挪不開步子。

但聞她聲若珠玉,溫存如歌。但見她麵頰微豐,嘴角含笑,因著有孕而更添柔媚風情,臉龐溫婉線條在繞頸的黑色絨毛中愈發動人。

皇後亦曾幾度懷孕生子,卻不曾有這般溫馨之景。

從不曾知,人間人倫,有這般純潔無雜的美好。

可這個女人不是他的。

這個女人再多驚豔之貌,再多柔情蜜意,於他不過驚鴻一瞥,便成平凡無趣之狀。

都隻是向著那一人罷了。

倚牆聽了許久,終於聽不下去,啟口道:“夜來賞梅,你倒是好情致。”

一語出口,立即後悔。果見她收珠入袖,默然要跪。他心中不悅,握住她臂不許她跪下去,手掌一滑,卻將她方才拿珠子的右手攥在了手中。

果然冰涼。

左鈞直大驚,幾番抽手抽不出去,咬牙低聲道:“皇上請自重。臣是有夫之婦。”

明嚴聞言更恨,索性將她鎖入懷中,摸著她的唇狠然道:“你眼下倒知道要朕自重了,此前向朕邀歡時,怎不是這一幅貞潔模樣?”

他說得難聽,左鈞直硬硬抵抗著,目中盡是怒色:“皇上且動臣一下試試。”

明嚴狠一掐她的下頷,“放肆!”

左鈞直疼得擰眉,卻仍是剛硬道:“臣蒲柳之姿,不知怎地入了皇上之眼!皇上別忘了,京軍和南越的兵權其實還是他掌著,是要江山還是要臣這個女人,皇上自己權衡罷!”

明嚴緊盯著她,“你那兵書和證據從何而來?”

左鈞直心驚,全然不知他方才一係列的舉動,因何而起,因何而變,一眨眼便成了逼供。

“臣其實也不知道。隻是今日,這些東西全都放在臣的書案上。一封書信寫明了前因後果,卻不知是何人所為。”

“臣日日在宮中,不曾出宮一步,一舉一動俱在翊衛監視之下,那書信亦被指揮使拿去查驗,是真是假,皇上一問便知。”

明嚴陰沉著臉,緩緩放開了手,道:“左氏如今但剩太常寺卿左載賢和翰林院學士左載禮這兩個無甚實權的官員在朝中,左杭被削了兵權,你可開心了?”

左鈞直道:“我開心什麼?贏家是皇上。皇上不過是借著我的手製衡朝中勢力罷了。”

明嚴冷冷道:“左鈞直,總之無論朕做什麼,在你看來都是玩弄權術,是強取豪奪。”

左鈞直道:“我不過是以臣子之心來仰望皇上。”

“臣子之心……”明嚴輕笑了一下,忽道:“你這孩子叫什麼名字?捷兒?”

左鈞直警覺之色一閃而過,道:“叫左捷。”

“哦?”

“他既是入贅,這孩子自然隨我姓。”

明嚴深深看了她兩眼,終是抬足離去。一身石青色龍袍夜色中透出幾分清冷,卻倨傲著不肯鬆懈下高高在上的天子身段。

左鈞直望著他遠去的身影,覺得手中的暖爐似乎已經不大溫熱,臉上背後亦是一片冰冷,方才竟是不覺,隻擔心凍著了腹中胎兒,忙轉身回了寢殿。

兵書……銀莊……那般複雜巧妙的契書交易都能摸得清清楚楚,她怎麼猜不出是誰。

劉歆……

可是鳳還樓中人,又豈是劉歆、三娘,或是那啞仆能輕易殺得了的……

劉徽,你難道真的還活在這世上嗎?

你若是活著,為何不願見我?

沉夜如墨,一抹抹深藍縹緲在天幕之中,遙不可及,更看不透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