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睡?”
少年撓撓頭,“將軍連夜寫軍報,在案上小憩了一會兒。”
“總這樣?”
“軍情緊急時一連三四天不睡也是常有的。”見著左鈞直臉色似乎不對,少年忽然覺得自己好像說了不該說的話,忙擺手道:“不不不,將軍睡起來也很能睡……額……將軍是習武之人,精力過人……”
左鈞直差點被一口粥嗆住。少年更窘迫了,“夫夫——大人……卑職不是那個意思……”越描越黑,越說越歪,再這樣下去,她真是沒臉見人了。左鈞直忙抬手示意他不用再解釋,換了些戰事話題來說,才讓那少年慢慢自在下來。
左鈞直見那少年偶爾看她一眼,滿臉都是仰慕,問道:“是你們將軍吩咐讓叫我左大人的?”
少年點點頭,“將軍說了,左大人是以欽差大臣的身份住在軍營中,不是因為是他夫人。”
左鈞直又一口粥差點噴出來,想括羽向來八麵玲瓏,這回卻做出這種掩耳盜鈴欲蓋彌彰的事情出來!原來這就是“假公濟個私”!怎麼不幹脆直接把“軍營”改成他的軍帳啊!
罷了,反正她昨天就已經在軍中丟盡了臉……
後麵的日子,左鈞直和括羽各自忙得不可開交,雖同住一帳,見麵說話的時間卻少得可憐。
黎季犛父子被檻送京師,左鈞直尋訪交趾、南越官員、百姓不下千餘,詢國運,問民情,結成文字。她上萬言之書,建議立已尋得的陳氏後人為交趾王,交趾將繼續為天朝朝貢之屬國,年年奉天朝正朔。書中援引曆朝曆代之大量案例,又詳敘民眾之願,論證縝密,論據詳實,言辭懇切,被後世譽為夷務策文之典範。
朝中激烈交鋒一月之久,終於應左鈞直之請。
接到皇帝旨意時,左鈞直剛剛住進了交趾京都承天的公館。連日隨著大軍奔波,軍帳中樣樣簡陋,沐浴都隻能就著木盆簡單擦洗。直至進了城,才算有了個正經床可以歇息,有了浴桶可以幹幹淨淨洗個澡。
睡了一覺醒來,聽到浴房有水聲陣陣,不多時輕薄被角被撩開,擠進一個人來,從背後環抱住了她。脊背與他胸懷密密貼合,好似天造地設。
她兩隻爪子抱住麵前的大手,閉著眼調笑道:“聽說你以性命起誓□□不會侵犯交趾寸土——我這算不算救你一命?”
身後人在她耳邊輕笑:“算。”
熱氣嗬得她敏感耳廓酥/癢,扭頭躲著,她含笑問道:“那要怎樣報答?”
他不言語,窸窸窣窣把什麼幽涼的東西套到她手腕上。
左鈞直抬手,月色下看見晶紅如瑪瑙的紅豆串兒,在瑩白纖臂上繞了許多圈兒,好似雪上胭、月下梅,煞是動人。
願君多采擷,此物最相思。
她心中喜愛,嘴上卻不輕饒:“大將軍好小氣。”
他二人向來對身外之物都不甚講究,偶爾互贈一些小物事,也都是講求心意,不論價值。沒想到她今日竟向他討要回報,括羽頗有些措手不及,無奈道:“我窮得叮當響,人家還有餉銀拿,我連一個銅板都沒有。去摘了這三百七十二顆相思子兒,還被士兵們笑話……”
三百七十二,恰是她們分離時日。左鈞直心中酸了酸,想到他在士兵的一片哄笑聲中把這些姑娘們最愛的相思子兒數出來,還是忍不住笑了。翻過身來指尖兒在他胸前輕劃,“就沒見過做將軍做成你這樣兒的!”
他捉住她不安分的手,可憐巴巴道:“我早就賣身給姐姐了……特別窮酸,姐姐你養我……”
他麵朝著床邊小軒窗,月色下眉清目秀,十分……可口……左鈞直見色起意,撲過去在他嘴上舔了一口。
他扭頭躲著,弱弱道:“不要!”
左鈞直捂臉哭了聲:“好像我在輕薄你一樣。”
括羽摟住她,點著她鼻子揶揄笑道:“什麼好像?根本就是。姐姐——嘿嘿……你……”
左鈞直被他瞧穿了心思,羞惱至極,背過身去不理他,卻被他自身後壓了下來。
“你生捷兒那麼辛苦,騎馬又傷成那樣,我怕你受不住……”
她埋頭在軟枕裏,臉紅得可以滴血,聲音低不可聞:“都這麼久了……”很快就說不出話來,被揉弄得春潮帶雨晚來急。身下驟痛,伴著喉中逸出的喑嗚之聲,他握著她的腰撞了進來,有些失卻輕重分寸。
背後襲來的力量清晰而急促,原始的姿勢較它種更無曖昧委婉。她十指嵌入床褥中去,眸中水湧,咬了唇兒縱由他盡情伐撻——知道他終於是忍得狠了。
一夜雨疏風驟,摧心相思盡化無間纏綿,情話喁喁,情花靡靡,十指相扣,兩心相印,天上人間再無歡愉若此。
陳氏後人登基為交趾國王後,左鈞直本還欲留下來同何中一起處理餘留事情,卻被括羽找孟秋生要了點催眠劑給迷了,強擄回了南越。
左鈞直扒著馬車車窗,擔心兮兮:“就這樣溜號了,皇上怪罪下來怎麼辦啊?”
上回磨傷了腿,括羽便舍不得再讓她騎馬。
“將在外,君命有所不受。”
她恨恨道:“你是將,我又不是!”
“愛怪怪。”
“……”
本以為在南越隻會待上幾天,沒想到是一個月。一一見過了舊日帶著他長大的守將們,獨秀山上拜祭過了羅晉,他便帶了她在南越四處玩耍,遍吃海鮮、水果和各種美味佳肴。聖旨來了兩遭,他偏壓著不理。這月左鈞直月信未至,被括羽牽去給孟秋生摸了一回脈,果道是又有了身孕。
左鈞直又驚又喜,括羽咬著她耳朵道:“我說野合萬事興,沒錯兒吧?”
左鈞直無地自容。南越山明水秀,地廣人稀,他帶著她看溶洞石林、丹霞奇峰,幽深勝處,總免不了要……真真是個野人蠻子啊!
何中奉旨親自來南越帶她回京。括羽給她的馬車改裝了一番,裝上了厚厚軟墊,備好細炭軟食,又好生叮囑了許久,方放她上路。
何中心知這左鈞直是皇帝少不得的能臣,更是括羽的心尖尖,眼下又有了第二個孩子,自己是千萬怠慢不得,一路上小心翼翼,不敢有半分差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