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南越重聚(2 / 3)

她平素麵皮最薄,這時眼角餘光一瞟,軍帳門簾撩起,門口綽綽然四五條人影,登時麵紅如血,頭低得幾乎要埋入雙膝裏,濕漉漉的發絲墜落下來,遮住了她羞得不敢見人的臉頰。心中微惱,他這軍帳,還真是任人來去!

括羽麵不改色地坐了起來,鎮定介紹道:“我媳婦兒,左鈞直。”側臉見左鈞直的頭越垂越低,恨不能抱成一團刺蝟,無奈笑道:“她害羞得很。回頭讓她穿戴整齊了再去見人。失禮之處,諸位見諒。”

孟秋生見括羽唇上色鮮,尷尬道:“無妨,讓老夫號個脈罷。”

括羽拿著左鈞直的一隻手遞了過去。

旁邊的千總和那小卒哭喪著臉道:“大將軍,我們不知道這位是夫人……”“大將軍,你罰我吧……”

左鈞直慌忙道:“沒關係!我……”

括羽笑得一臉春風:“該賞!”

林玖酸酸道:“得意忘形!括羽,別忘了軍規!”向那個千總和小卒一揮手道:“走啦走啦!咱別站在這兒礙眼!”

孟秋生號完脈,對括羽道:“常勝放心,媳婦兒沒什麼事,就是受了驚嚇,加之疲勞過度,好生休養幾日便無礙了。倒是你的傷……”

左鈞直嚇了一大跳,也顧不得矜持,一隻手在他身上四下摸索,“傷在哪裏?要不要緊?剛才怎麼不對我說呢……”

括羽笑著握住她手,孟秋生咳了一聲,阿惹眼睛紅紅地別過頭去。

“無大礙了。再換兩次藥就好。對了孟叔,她騎了太久的馬,被磨傷了,給我些藥罷……”

阿惹從醫箱裏取了一瓶兒藥泥擱下,道:“給你!”提起長裙跑了出去。

孟秋生亦起身道:“好好兒休息,別累著。”

左鈞直又紅了臉,伸手去解他的衣袍,非要確認他傷勢無礙才肯放心。

括羽拗她不過,隻得褪了上衣給她看背後的白紗。左鈞直見那白紗上還滲著血色,想著剛才壓倒了他,定是又碰到他傷口了,眸中溢淚,定要下床去請孟秋生回來給他再看看。括羽卻抱了她不許她去,“這算什麼?當年打韓奉後去見你,傷可比這重多了。”

左鈞直淚眼婆娑,咬著唇兒道:“你便惹我傷心罷……”怯怯然小心問道:“那還疼麼?”仿佛語氣重了,都會弄疼他的傷口一樣。

括羽極愛她這副不禁的怯弱模樣,心中情意激蕩,微撅著嘴道:“不疼了,可是別處好疼……”

左鈞直心驚膽戰,慌忙問:“哪裏?”

他指指嘴上,“姐姐剛才咬我好用力……”又指指心口:“這兒也疼,你這麼遠跑過來,又黑又瘦的,一身傷。——居然還帶了刀!你是想鬧哪樣!”

左鈞直窘迫垂首,乖乖受訓。忽然想起什麼來,問道:“你傷在背上,自己定是換不了藥。難不成都是方才那個姑娘給換的?”

阿惹年紀尚小,心裏想什麼都寫在臉上,自然瞞不過左鈞直。括羽躊躇了會兒,老老實實道:“她隨孟秋生孟大夫學醫,她父親就是給我取名字的軍師……”

沒說是,那也必然是了。左鈞直作勢推開他,皮笑肉不笑道:“真是青梅竹馬。”

括羽初時還有幾分做大將軍的正經,現在已經完全變成了一副無賴模樣,諂媚著又貼回去,甜言蜜語道:“吃醋我才高興呢,吃醋是真喜歡我。我心裏隻有姐姐一個,什麼江山,什麼美人,都比不上姐姐一笑。”

一說到江山,左鈞直又想起他的身世。朱鏑……這個名字永遠都會是懸在明嚴心頭上的一把刀啊……

括羽見她麵色有異,關切問道:“怎麼了?”

左鈞直軟軟靠上他的胸膛,難過道:“好想捷兒……你都還沒見過他……”

括羽連連吻她麵頰,心中歎息。她孤身前來,兒子必然是留在了宮中。若非如此,皇帝肯定半路便將她劫回去了,又豈會允她一路暢通無阻來了交趾與他相會?低聲安慰道:“放心,皇帝一定會好好照顧捷兒。若捷兒少一根頭發,我定反了他。”

左鈞直驚得捂住他口,“勿要亂說!哪處沒有他的人?”

括羽拿開她手,在她耳邊吹著氣道:“是嗎?那我更該同你當著人麵多多親熱,讓他清清楚楚知道你永遠都是我的人,別再打你主意了。”

左鈞直雙頰雲蒸霞蔚,歎道:“他算是個君子。居然會救捷兒。我本以為……他不想給你留後。”略略說了生子之事,括羽愈發心疼,摸著她瘦得算盤子兒似的背脊道:“這仗完了,我再也不離開你。”

左鈞直揪著他胸前衣襟,悶悶道:“這仗還要多久?……我知道你們軍紀嚴明,軍中留不得女人家眷。難道我好不容易見你一麵,又要回去……”

在他麵前又蹭了蹭,撒嬌道:“不想回去了。罰你把捷兒弄出來。”

括羽噗嗤一笑,揉揉她的發頂,道:“宮裏挺養人的,先把捷兒寄養兩天。我估摸著皇帝讓你來,可不是為了讓我倆團聚,是想讓你把交趾的後事給料理了。所以——”他放低了聲音,眸中閃著黠光,“我打算假公濟個私……”

兩人都是年華正盛,年餘別離再重逢,情濃更甚新婚。然而到底是在軍營中,又各自帶傷,終歸是不敢逾矩。不多時有士兵就戰俘之事來請括羽前去處理,左鈞直在他軍帳中自個兒上了上藥,疲倦至極,又盍目睡去。也不知睡了多久,隱約聽見帳外熙攘人聲,說的是黎季犛父子已被擒獲入營。她心頭大安,翻身又沉沉入眠。自別離以來,從未有一日睡得似今夜般安穩。

醒來時帳中依然無人,帳頂透入的濃烈光亮告訴她已是次日中午。從包袱中取出一套從京中帶來的男裝換上,發現床腳一個小泥爐上文火煨著一小鍋米粥和半罐湯藥。

出帳門,守衛行禮道:“將軍吩咐,讓左大人先吃飯喝藥,然後隨在下去見兵部侍郎大人。”

果不出括羽所料,她昨日方至軍中,今日皇帝的任命狀就緊隨而至,任她與兵部侍郎何中同為欽差,共理交趾戰後之事。那何中當年是與她一同去過關外的,也算是老熟人了。今天剛剛抵達軍營,肯定也累得夠嗆。

左鈞直小口抿粥,隻覺得淡而香。問那守衛道:“你們將軍呢?”

守衛是個十六七歲的英武少年,模樣十分機靈,隻是對著左鈞直局促不安,說話也有些靦腆:“稟告夫……大人,將軍昨晚帶兵出去清掃叱劫江敵軍餘黨,捉回了黎季犛。今早回來了一會兒,又去和諸位將軍議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