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玉堂長歎道:“王爺呀,當年皇宮的事情,江湖上傳說得紛紛揚揚,我何嚐沒有聽說過呢?你幼年之時,你的皇姐對你百般護佑。真宗十七年,天禧年春上,皇宮中傳播了瘟疫,王爺不幸染了,奄奄一息之時,皇帝下令,將王爺活埋。絕非先皇殘忍,確是先皇擔心殃及無辜。而且就是這一個皇姑,潛蹤隱身,冒著欺君之罪,一路跟蹤到了郊外的墳塋,挖開了棺材,將還有一口氣的王爺救了出來。可以說,這是天高地厚之恩。如果白玉堂有這樣一個姐姐,白玉堂也會舍命相救的。王爺,我理解你!”說到這裏,白玉堂的聲音酸澀,再也說不下去了。
觀內一片死寂。寂若荒墳野渡。
白玉堂定定地看著濟南王漸漸蒼白了的臉色,他長歎一聲道:“王爺啊,國家的根本大計,乃載民之舟。舟行大海,猝遇風濤,舉國上下,應同心互助,以謀共濟。你如何竟能為一己私情,置國家於不顧,置天下於不顧,豈不是助紂為虐,參與叛亂嗎?王爺呀,你果真擔得起這……千古罪人的沉重惡名嗎?你……”白玉堂的聲音再次生澀了,喑啞了。
濟南王的臉色越加蒼白,他固執地別過頭去,一言不發。
白玉堂的聲音突然高亢起來:“王爺,今天不論怎樣,我還是要帶皇姑走的。箭已在弦上,濟南王,你攔不住我們!”
濟南王慘然一笑:“我攔得住。”他的目光突然明亮起來,他四下望去。臉上已經沒有了表情。
(沒有表情也是一種表情。)
人們驚訝地看到,濟南王的臉色已經不是蒼白了。而是一種銀白的顏色,誰都能看出,這是一種接近死亡的顏色。
展昭心頭一緊,他從濟南王臉上的表情看出,濟南王決定放手相搏了。展昭仍然記得十年前在襄陽官道上,他與歐陽春和丁兆惠,同濟南王交手的情景。動手之前,濟南王也是這種表情。此刻,即使歐陽春與丁兆惠到場,再加了白玉堂聯手,奮力與濟南王拚命一戰,也未必能有取勝的把握。況且,觀外還有兩百多個手持長劍的道士,要為濟南王助戰呢。那些道士,目光殺氣騰騰,多是武功深不可測。這一戰,該如何打呢?展昭有些無措,他的額頭沁出了一層冷汗,不由得看了白玉堂一眼。
白玉堂淡淡一笑:“王爺,我相信你的身手,你一定能夠擊退我們。我還相信,你一旦出手,我白玉堂必定會命喪五步之內,我更相信,你一旦出手,這道觀之中便會血流成河。可是,你再想呢,如果你出手,你與皇姑就勢必亡命天涯。所謂漏網之魚,惶惶然無有終日。其實,大名府這件驚天大案,你並沒有卷進來,你完全可以向朝廷講清楚。退一萬步講,皇姑也自有她向皇上講清楚的道理。人生一世,凶險多多,若是為忠孝節義之事,玉石俱焚,尚可做得。而眼下這件事,你若參與,無異飛蛾投火。你潔身事外,何必一定要卷入這場輸贏已經見了分曉的事情呢?王爺,你還是閃開吧。”
濟南王仍然堅定地搖頭:“兄長,我的確不能退下。你不知道,我這個王爺的位置,我始終看得並不要緊。我可以告訴你,我心中沒有皇上,隻有皇姐,我不惜用我的生命換回皇姐的性命。你相信嗎?”
白玉堂點頭,近乎一字一句地說:“以王爺的性情,我相信。”
(光棍對光棍,這場架打定了。可是,白玉堂,你能贏嗎?)
此時,觀外突然響起了雄壯的馬蹄聲,馬蹄聲浩大,似有千軍萬馬卷地而來。眾人不禁提緊了心。馬蹄聲一直響到了觀外,停歇了。
隻聽到一聲長長的呼喚:“皇姑在此觀中嗎?”
皇姑愣了一下。她剛剛還是毫無表情的臉上,表情立刻生動起來了。換句話說,她的目光中有了驚詫。
濟南王的臉色也竟突然沮喪了。
白玉堂微微笑了,他知道誰來了。
穆桂英一身勁裝,大步走進了觀中。從她強勁的步伐中,看不出她真實的年紀,她仍是當年那樣精神煥發,目光仍然光明燦爛。
皇姑呆呆地喊了一聲:“穆元帥……真的是你嗎……你怎麼?”
穆桂英淡淡一笑:“皇姑呀,這麼多年沒有你的消息了,你怎麼會住在這裏呢?白玉堂讓我來領你走。你走嗎?”穆桂英的聲音非常柔和,是商量的口吻,但卻又是不容置疑。
皇姑呆了呆,她渾濁的目光看著穆桂英,終於點了點頭:“穆元帥呀,我跟你走。”
濟南王大喊一聲:“皇姐,你不能回去。”他轉身對穆桂英道:“穆元帥,我今天是絕不許可你帶走皇姐的。”
穆桂英眉頭微微皺了起來:“濟南王,你少安毋躁。”
濟南王麵色潮紅,看得出,他內心已經血脈賁張。濃烈的殺氣已經凝結在他暴烈的目光之中。
眾人不覺心頭凜然。展昭握緊了劍柄,他隻等那一個瞬間,就舍身撲上。空氣在壓縮,眾人的心也在壓縮。
穆桂英輕輕歎了口氣:“濟南王呀,天下者,大宋的天下,趙家的天下。如是說,這既是國事,也是你們的家事,不需勞煩我們這些做臣子的說三道四。可是呢,為了這一個趙家天下,多少忠臣虎將,命喪沙場,魂不歸鄉。遙想當年,我楊家滿門,血染疆場,忠魂遍野,屍骨不還。金沙灘一戰,我楊家父子被殺得七零八落,李陵碑前,老令公滿腔熱血濺於荒野。十二寡婦征西,十去九不歸。天門陣前……”穆桂英一時說不下去了,她的聲音突然硬硬地枯澀住了。人們靜靜地看著穆桂英,看到老人的眼睛裏,有了晶晶的淚光在閃動。
穆桂英停了一下,繼續說下去:“往事如煙,不堪說。也罷,這都是為大宋江山的萬年千秋。即使押上幾代人的性命,也是命有所值。可是,如今有人要陰謀另立大名國,我穆桂英豈能坐視這種事情!皇姑已經做下悖逆之事,必須對朝野上下有個交代。濟南王爺,你是皇室中人,難道竟然如此不明事理嗎?當年太祖爺創下的基業,難道就要在你們手上支離破碎嗎?我不論你們私情如何,你們為什麼在這種大是大非麵前如此糊塗呢?如此一意孤行,逆天地而動,你們如何就能心安理得?”說到這裏,穆桂英的聲音顫抖了,她仰天長嘯了一聲:“太祖爺在天之靈,你的孫兒們如何就沒有一點慚愧之情呢?天何在?理何在?天理何在?”
(真是氣瘋了呢,老太太都罵開糊塗街了呀!)
道觀之內,沒有一點聲響,囂張的寒風竟也悄然軟了下去。人們屏氣凝神,隻聽到穆桂英痛苦的聲音,在道觀內陣陣回蕩。
穆桂英突然轉過身來,目光如電,逼視著濟南王,她大聲喝道:“濟南王,你回答我!”
濟南王一時呆若木雞,他的目光被穆桂英如電的目光逼得軟下去了,他痛苦地埋下頭去了。
觀內的氣氛,正是難堪。
皇姑淒然歎道:“穆元帥講得極是。我隨你走便是了。”她看了看濟南王,濟南王看著她,濟南王突然仰天呼嘯了一聲,便一頭紮進了皇姑的懷裏,號啕大哭起來。
這是傷感至極的一哭,這是痛心裂肺的一哭。展昭等人聽得動容。白玉堂心頭好像被火燙了一下,他轉過身去,他的隱忍了許久的淚水,終於奪眶而下。
良久,皇姑輕輕推開了濟南王,她艱難地笑了笑:“王爺呀,穆元帥講得對呢,頭上三尺,自有神明,我們確是做得錯了。你本是局外之人,還是不要幹涉此事了。”說罷,她隨著穆桂英向道觀門外走去。她走到了白玉堂與展昭的身邊,突然停住了腳步,她緩緩說道:“二位捕快,老身自去領罪,隻是我這兩個……”她回頭看了看跟隨在她身後的馮墨蘭與馮紫蘭:“……這兩個跟隨我多年的丫環,她們並無什麼過失,若說有什麼犯法越軌,也都是受老身指使,還望放過她們吧。”說罷,一雙昏花的眼睛盯著展昭與白玉堂。
白玉堂木然地站在那裏,一言不發。
展昭急忙拱手,麵有難色說道:“皇姑呀,此事我們……”
馮墨蘭與馮紫蘭猛地跪倒在皇姑的腳下,痛哭起來,馮墨蘭馮紫蘭幾乎同時哭喊道:“我們絕不離開您的,皇姑啊!”
皇姑緩緩地搖頭:“你們去吧。天下沒有不散的筵席呀。”她看了看展昭:“或許我說多了。你們……處置吧。”說罷,對穆桂英說:“穆元帥,我們走吧。”
穆桂英牽了皇姑的手,緩緩地向外走去。兩個老人的步履沉重而緩慢,仿佛走在了一段艱難的蹉跎歲月裏。
馮墨蘭與馮紫蘭突然站起身來,馮墨蘭悲悲地叫了一聲:“皇姑啊!我們來生定要與你做牛做馬!”
誰也沒有想到,這兩個年輕的女子,雙雙躍起,向院牆撞去了,石牆上登時桃花燦爛。二人已經斃命。
唉!世上再無馮氏姐妹。白玉堂不忍再看,別過頭去了。
皇姑渾身顫抖了一下,兩行渾濁的淚水淌下來了。她卻並沒有回頭,繼續向著觀外踽踽走去了。
眾人隨之湧出了道觀,眾人驚得呆住。
道觀外,已經是漫天的軍旗,遍野的軍隊。一片刀槍林立。
他們是穆桂英元帥帶來鎮守大名府的軍隊。
道觀門前,那兩百多名道士,已經被穆桂英的軍隊鐵桶般團團圍住。但是,這些道士並沒有繳械,他們虎視眈眈地與軍隊對峙,殺氣騰騰的眼睛裏,暴射著放手一搏同歸於盡的光芒。
或是隻要有人傳令,這道觀門外,必定是血肉橫飛。
皇姑呆立了一刻,長歎了一聲,她沉沉的聲音道:“都放下罷。”
皇姑的聲音不高,卻竟是震人膽魄。兩百多名道士目光一軟,手中的劍都扔下了。一片金屬落地之聲。
白玉堂心中,登時塵埃落定。
雪中《廣陵散》
終於下雪了。
一場久違了的大雪鋪天蓋地飄落在夢幻與現實交織的巨大空間裏。空間仿佛是一張巨大的畫布,盡管在人們的記憶中仍然還殘留著許多煩惱,而此時在白玉堂的印象中,卻感覺到了一種徹骨的清涼與爽朗。他甚至聽到了雪花的歡笑。
雪能聽嗎?能!
白玉堂醒來的時候,大名府還在沉睡中。感覺告訴白玉堂,現在已經是五更。這是一個靜靜的五更,或許,白玉堂是被靜靜的冬夜“靜”醒的?
窗外的飛雪,飄落得正洶洶湧湧,磅礴的氣勢,似無數白衣劍客從天而降。極目眺望著被白雪覆蓋下的大名府,白玉堂已經分辨不出哪些是夜光,哪些是雪光。雪,改變了城市,給白玉堂的精神地帶引來了聖潔與安詳。
大雪落夜跡無聲。多年以前,白玉堂曾吟誦過這樣的詩句。而現在呢,白玉堂卻聽到了落雪的聲音。雪在空中匆匆地行走,雪在吟詠著冬的歌聲。
在白玉堂有限的記憶裏,雪總是和風攪在一起,而這種時候,往往是殺手出征的時候。或風雪一夜山神廟,或風雪千裏送征衣,或風雪不度夜歸人,或風雪澎湃湧太行。這種氣勢衝天的情景在他殺手的生涯中數不勝數。於是,雪成了風的聲勢,雪成了風的旗幟,雪借風而舞,雪運風成畫。雪在風中是淒迷的,是瘋狂的,是冰冷的,是凜冽的,是呼嘯的。而這一個夜裏,風卻悄然無息了,剩下的天空盡是濕濕蒙蒙的雪的世界。這時的雪,已經不再淒迷,不再凜冽,不再寒冷,脫離了風的控製,雪竟然是柔軟如夢,雪竟然是銀鈴般的笑聲。脫離了風的雪,是自由的雪,是宏大的雪,是隨意是個性是生動。白玉堂的心中,轟然湧起了一種莫名的感動。
白玉堂推開窗戶,有一種鬆軟的寒冷烘了進來。白玉堂懵懂地打了一個寒戰,雪,在窗外麵正鬆鬆緊緊地落。大名府的夢,或是由於雪,更加安靜下來。白玉堂不由得從內心深處,產生了一種濕潤而悵悵的情緒。白玉堂穿衣,他要出去,因為,有人等他。
白玉堂走到了漫天飛絮的街中。雪在白玉堂的腳下揚起揚落,雪在白玉堂頭上肆意周旋,一種醉意突然間彌漫了白玉堂的全身。他感覺自己的身體就要隨著漫天的雪花飛翔起來。
白玉堂大步在雪中走著。他走向了城中的官道。
晨光在白玉堂的腳下漸漸地亮了。
白玉堂停住了,他已經看到了那個人。
濟南王已在街中站定。
寬大的官道上,已經搭起了兩座涼亭。涼亭下,已經相對擺好了兩張桌案。兩張桌案上,已經擺好了兩隻古琴。
濟南王拱一拱手,笑道:“雪擁萬千梨花樹,晨光隻影白玉堂。兄長,我這兩句如何?”
白玉堂淡然一笑:“王爺雅趣,玉堂不及。不敢應對。”
濟南王笑道:“兄長的才情,天下盡知,怎好不對上幾句?”
白玉堂淡淡道:“偶遇天地傷感路,誰知風雪不歸人。如何?”
濟南王聽得一怔,他看著白玉堂,似乎突然沒有了言語的興致。他伸手做了一個請的姿勢,他就坐在了一張桌前。
白玉堂也就在另一張桌前坐了。
濟南王道:“我一生從不喜歡與人爭勇鬥狠,而今天卻要破例了。因為,我實在想不透,兄長如何就能贏了卓越明?”
白玉堂搖頭一笑:“僥幸而已,豈有其他。倒是你我二人,在這飄飄大雪的清晨,步入這個恍如夢境的潔白世界,力透紙背般的尋找的情感,已經被我們淪落在身後,你我十年不遇,望穿秋水之間,卻要與之擦肩而過。是天數?是人為?”
濟南王仰天長歎一聲:“兄長啊,此時此刻,我心中仍然深深揪著疼痛,我不知道這是絕望的起點,還是希望的終點。弦斷有誰聽?誰能知道琴弦斷裂那一刻的苦楚。撕裂至麵目全非之時,傷懷最後之刻,情感便是大乘。世間誰又能猜出從哪裏開始,即又從哪裏結束?”
白玉堂靜靜地聽著濟南王的聲音。
濟南王拿起桌上的琴,笑道:“這是一隻真正的古琴。你那一隻也是。我曾經是非常喜歡彈琴的。琴聲如水,心也就潔淨了許多。可是,當我知道了琴竟也是殺人武器的時候,便領略到了琴聲的柔和也就領略到了琴聲的冷酷。”說著話,濟南王的琴聲響了起來,在那一瞬間,白玉堂淡然笑了。濟南王彈奏的是《廣陵散》的全部。
白玉堂聽著濟南王的琴聲,竟然有些淒迷,是琴聲的淒迷?或是淒迷的琴聲?白玉堂仰頭看去,他依稀看到了濟南王的琴聲在空中飄泊,琴聲能看嗎?能!白玉堂倏忽間看到了卓越明,看到了卓越明呼天蓋地奪魂掠魄的琴聲,那又是一曲怎樣的旋律啊。如風似雨,漫天驚雷。卓越明那一口撼天動地的鮮血,似乎又在白玉堂眼前彌漫。白玉堂想收回思緒,可是他很難控製如同斷了線的風箏般的思緒。漫天飛雪,在白玉堂眼中是一種白色的沉重。也就是瞬間即逝,白玉堂突然明白,他已經被濟南王的琴聲控製了。
白玉堂清醒過來,撥動了琴弦,白玉堂的琴聲響起,濟南王的琴聲卻舒緩了下來,白玉堂的曲子在雪中慢走。白玉堂的思緒在雪中慢聽。白玉堂的目光在仰望蒼穹,白玉堂的琴聲漸漸如泣如訴,感慨著世間偉大與渺小。潔白無瑕天賦麗質的六角形雪片,依然如柳絮般地飄落著,覆蓋著大地,也覆蓋著白玉堂的漸漸平靜下來的心緒。白玉堂的琴聲虔誠地漫向了神秘莫測的宇宙,一如大醉其中。身在何處?白玉堂為何人?白玉堂或演琴?琴或演白玉堂?白玉堂或聽雪?雪或聽白玉堂?萬物靜於無聲有聲之中,沙沙的雪聲從遙遠的地方造訪白玉堂,劃過白玉堂的臉,白玉堂重新湧起了一種莫名的感動。沙沙,是春天裏小麥拔節的聲音?是微雨中細竹搖動的聲音?琴聲悠悠,是陷空島上幾個兄弟醉酒長歌的聲音?是開封府包大人仰天長嘯的聲音?是風雪夜歸,互道珍重,拱手相別,依依期盼的聲音?都不是,隻是雪的聲音。隻有雪中琴的聲音。
這是一個沒有風,隻有雪落無聲的清晨。這是一個沒有人跡,隻有琴聲的清晨,大音空空,小音切切,漫天飛雪,入心入耳,依稀間,似有無數英雄仗劍,踏雪而行,一天的江山豪氣,漲滿了白玉堂的胸襟。
白玉堂手下的琴弦被撥得如風如鋸,似有萬千壯士,在勁風中呼喊。
濟南王的琴聲也越加高昂激越,好像久遠的銀河,在閃電中撕裂成紙屑。
白玉堂合著濟南王的琴聲,他不敢絲毫懈怠,他知道,如果濟南王再加力量,自己今天便是凶多吉少了。
濟南王突然停住琴,陡然立起身,他引頸昂首,和著白玉堂的琴聲神采飛揚唱起來:
大雪飄飄兮
大音稀稀兮
英雄惶惶兮
壯士遠遠兮……
白玉堂心頭一震,停下琴,站起身。他熟悉這一段曲子,這是一支激蕩人心的曲子。十多年前,東京的一個大雪飄飄之夜,他與金刀呂老將軍不期而遇,他聽呂老將軍唱過這一段曲子。可惜,呂老將軍已經做古多年,白玉堂長歎一聲,他知道,他隻能在夢中與呂老將軍在大雪飄飄之時相遇了。
顏查散?濟南王?白玉堂一時有些恍惚。他閉上眼睛,聽著濟南王高亢的歌聲漸行漸遠。他睜開眼睛,四下環顧,濟南王已經不在了。
隻剩下兩桌,兩椅,兩琴。
白玉堂起身離去,走出很遠,聽到細細的蕭瑟之聲,猛回頭。
隻見飄飄落雪撫在了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