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前那件事,嶽琳也不是非要知曉。
隻不過,這段日子王忠嗣逼婚逼得厲害,嶽琳總要抵擋一陣。
可問久了,王忠嗣老一副避而不談的態度,嶽琳就較真起來。心想,多大點兒事,你若是坦坦蕩蕩,光明磊落,有什麼不能告訴我的?
所以女人是種講道理的生物嗎,是嗎?
放開胸懷時,如寬厚的大海容納世間波濤,暗湧處歸於平靜,一切喜怒悲歡皆為之動容;
一旦小心眼起來,蛛絲馬跡都不放過,放大成無數猜測幻想,在腦子裏反複顛倒重播,真真假假,你不給她一個答案,這日子就沒法往下過了。
對此,王將軍深有體會。
嶽琳一路回來曆經過哪些磨難,她從未與人傾吐。隻是夜半噩夢驚醒,畫麵走馬燈似的上演:惡狗跟在身後狂追,被人圍圈兒堵在中間,隻能趴在地上狼狽地抱住腦袋,僅剩的那身衣裳撕得支離破碎,終於讓人識破是個女孩……
一幕幕如夢似幻,嶽琳有時都分不清,哪些真實發生過,哪些又是夢裏延伸出來的恐懼。
如今,她不會任自己深陷其中,總在最恐怖的時候,到了難以逃脫的關頭,猛得一下睜開眼睛,渾身大汗淋漓,急切尋找王忠嗣所在。
王忠嗣抱著她,屢屢問起,嶽琳卻又拒絕轉嫁這種難過後怕,轉移話題,胡攪蠻纏。
每一個有故事的人,總有些不能訴諸的難言留在心底,這些東西層層圈圈,積澱出來,就形成一個人的氣質。
別看嶽琳沒心沒肺,在某些時刻,她還總有些莫名的憂傷浮現。
一個女人有沒有味道,你總能在她最不設防的寧靜自處中,品得出來。
這個夜靜得出奇。王忠嗣一語驚擾夢中人。
“夢了什麼?”
嶽琳滿口瞎話,回話的聲音很小,斤斤計較,
“還不都是你,怎麼問都不肯告訴我,害我做夢都夢到這個,你說,你跟以前那個嶽琳是不是有私情?有沒有做對不起我的事?”
王忠嗣,“……”這是夢遊吧,她還沒醒吧。
過了一會兒,又聽她神經兮兮小聲嘀咕,
“說起來,這具身體也是她的,我用她的手摸你,她的嘴巴親的你……我……”
這思路擰巴得,跟一團亂麻似的,根本沒從噩夢中逃脫。嶽琳簡直把自己想進了死胡同,都有一種萬念俱灰的感覺。
她一下子從王忠嗣懷中竄出去老遠,坐在床尾滿眼委屈,忿忿地問,“老實說,做的時候你有沒有想過……”
“胡扯!你給我過來!”王忠嗣暴怒打斷她,聲音在暗夜裏格外明顯,驚飛了屋簷上成對安眠的雀兒。
伸出一根指頭,將軍怒指著嶽琳,她穩住不動,坐在原處眸光淋淋。
王忠嗣撲過去一把將人扯回懷裏,氣急敗壞地連聲質問,
“什麼都是她,嗯?哪裏是她?你說這些都是她,那你呢?嶽琳!你在哪裏?四年了,這四年來為我笑過的嶽琳在哪裏?對著我又哭又喊,在我身下喚我名字的嶽琳在哪裏?一路上受過傷吃過苦,忍在心裏不讓我知曉,現在大半夜在我懷裏嚇醒過來的嶽琳又在哪裏?不是你嗎?嶽琳,這些都是不是你?”
王將軍擲地有聲,砸出一屋子沉寂。他的語氣十分鋒利,似一把鑿子將話中每個字都鑿進嶽琳心底,字字句句都向她表明,這是一段不容置疑的感情。
嶽琳良久不開口,混沌中掙紮著,心思千回百轉,終於清醒過來,她說,“阿嗣,你不要擔心,也要相信我,我承受得了你這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