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初現猙獰(1 / 3)

王忠嗣一世戎馬倥傯,沙場之中遊刃有餘,何曾想過,被安祿山個獠奴派出的追兵迫得如此狼狽。

好在,磕磕絆絆,幾番閃脫,終於回了京。一入朝,接連三道奏狀,具陳安祿山意欲造反之謀,無奈,皇帝陛下,不聽信。

公元七四七年,即天寶六年。多時不上朝的玄宗皇帝,心血來潮,突求天下能人奇士,令其僅攜一技,亦可速聚京都,參考而麵聖。李林甫恐其奸惡之行為野士拆穿,遂進表賀陛下曰:

“野無遺賢。”

他又以貴妃兄長擔了禦史,嚴密監聽太子動向,多次上奏誣陷,幸有高力士於陛下跟前力陳太子忠孝。李林甫始終不得法,太子暫安。

自王忠嗣從東北歸京,安祿山留在京城的探子動靜皆報,知曉王忠嗣屢次呈紮子告狀,安祿山急急惶惶也入了京,他以四十不惑之齡認了尚二十來歲的楊貴妃為母,貴妃兄弟皆成了他的兄弟,皇帝自然是他養父。把王忠嗣這真真正正的聖上養子擠得越發瞧不見身影。

自此,安祿山出入禁中猶如自家後院,常與皇帝貴妃同坐。皇帝令其拜見太子,安祿山竟言道,“陛下不說,臣不知天下還有儲君。”

不日,安祿山報其欲出兵禦寇,力請王忠嗣將軍領兵助之。王忠嗣多番陳表:陛下,西線不可不防胡,軍力不可動搖。將軍再次上狀,苦口奉道,安祿山必反!皇帝一概入耳不聞。

一場浩劫本可先止於此,以後世之眼觀之,慨曰:可惜,可歎。

又一回,王忠嗣黯黯然離宮回府,他眉間聳了一座山川,懊色聚凝其間,幾個日夜,皆不得平展。

這晚,將軍又徑挺於窗前,仰視著他在邊關無數次望過的同一輪月。

皦皦月色與在崇山盡頭看時,大大不同。將軍亦曾聽聞傳說,講這月上住了神仙。他原本不信。現下瞧來,確有奇異之處:當你於荒漠之間滿懷思情看它,它以柔光婉色相伴;如今,乾坤之下輾轉,它孤清清皎然以對,隻讓人越發看失了頭緒。

王忠嗣兀自一笑,明濁間不辨其冷暖遠近。將軍思量,這般莫測,難道當真住了神仙?

嶽琳在榻上靠了很久,見他了無睡意,遂起身自後頭抱住王忠嗣,“阿嗣。”

將軍側身,摟她入懷。她身上猶帶熱氣,穿得卻單薄。打量著她的眉眼,嗓音在這靜夜中顯得沉厚,“傷可好了?還疼嗎?”

嶽琳搖一搖頭。

王忠嗣緊緊擁著她,下頜貼著她的額角,當時當下,嶽琳猶可察覺他一身僵硬,由裏而外,難以鬆懈。於是,問他,“你如何打算?”

王忠嗣低頭看來,說,“陛下信也好,不信也罷,總有臨渴穿井的那一天。”

“到了那時,還來得及嗎?”嶽琳問。

王忠嗣雖仍皺著眉,語中卻不乏篤定,“我總不容反賊作亂就是。”

聞言,嶽琳抬起了頭。

她曾經細想過,王忠嗣向來無懼,不瞻前不想後,一條道上走得鎮定,幾乎不曾迷失。究其緣由,無非這一生,王將軍不曾失敗過。

他受過傷,也吃過許多苦,可王忠嗣將軍,還未嚐過一場敗績。

因而,所有他能領軍馭馬跨越的阻礙,在他眼中,不過又一場浴血遭逢。結局隻有一個,他王忠嗣可以敗,可王忠嗣將軍帶出的兵打下的仗,敗不了。

隻是,天底下,還有太多交鋒無需一兵一卒,勝敗隱於無形之間。深諳此道者,一露痕跡,必已勝券握了九分。

“忠嗣,你是想著,皇帝信他、不信你罷了?”

見他沒有應聲,嶽琳又問,“你有沒有想過,皇帝可會疑你?不信你與懷疑你,這是兩碼事。若陛下也遣一人去西北查你,進而有人參你造反,阿嗣,陛下也能同今日信任安祿山一般相信你麼?”

她捕風捉影一席揣測,引得王將軍擲地有聲,道,“我王忠嗣一生磊落,豈會造反?陛下自小將我養大,知我甚深,又怎會疑我造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