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因那晚放完花燈我回去晚了些,朱見浚果真倔強的等著我回來,也終於在寒風中發燒了。經過兩天細心看護,高燒總算退了,也正因為這次生病,朱見浚硬要我陪著他睡,一刻都不準離開。
我心裏有一絲憂愁,在這個孩子的心裏始終都有個抹不去的心魔,他永遠害怕我們會離開他,想來,這種魔咒在他心裏根深蒂固了,畢竟離他而去的東西太多太多了,即便我給他再多的安全感和信任,他依舊會害怕。
今天一早,朱見浚就吵著要吃玉蘭花蒸糕,看來他的病是好了,知道要吃的了。
府裏沒有麵粉了,正準備出府時,朱見浚認真的拉著我的手,不停的囑咐著我早點回來,直到把我送出府,他還依依不舍的站在門口觀望。
我也隻有快去快回才能讓他放心,自從那晚我和朱祁鈺放完花燈後,他就撤換了沂王府中的舊宮人,新來的宮人不僅遵從我的發落,而且還很勤快。
剛穿過兩個永巷,在轉過兩個宮殿就到了內務府,正走到吳太妃的宮門前時,隻見一抹清影從對麵走了過來。
我們幾乎同時站定腳步,甚至同時露出一樣的表情,在彼此的眼角處都有頃刻的目呆,微妙地欣喜若狂,縈縈地心如刀割,潺潺地欲哭無淚,種種的千繞百纏在兩人的眼裏久久繾綣。
樊睿邁著移近我的步子,我的雙腳早已無力的挪動一分一毫,我們近在咫尺卻無法擁有,他永遠是我心裏無法忘卻的傷痛。
他僵硬地輕抬起右手,緩緩地就要攀上我的臉,但在最後一刻他停住了,隻是停住半空,不曾撫摸。
“你,可好?”隻是三個字,樊睿卻說得如此艱難與哀痛,眼梢眉彎處波瀾不驚地閃著淚光。
他見我不答,悲哀的自嘲的露出一絲苦笑:“我真是傻,你怎麼會好!”
我隱忍著就要成蛹化蝶的淚水,隻想告訴他我很好,可一開口就隻剩嗚咽聲。
突然,身後一個宮女的聲音打破了我們紛亂情思。
“樊大人您終於來了,公主正等著呢!”
我馬上反應過來向後邁了好幾步,隻把自己隱藏在最渺小的地方。
隻見剛才的宮女扶著嫦雅出來,嫦雅微蹙著眉碎念著她:“馨兒,告訴你多少回來,不要這樣大驚大叫的。”
“是,奴婢知道了。”
嫦雅溫柔地看著向樊睿,細聲軟語道:“你不進去看看母後嗎?”
樊睿淡然道:“下次吧。”
“好!”嫦雅一笑應了,順從地跟在樊睿身邊,忽然她眼睛轉向了我,有些意外道:“是貞兒姑姑嗎?”
我低垂著頭,沒有勇氣去看著眼前一對夫婦:“奴婢叩見公主,公主盛安。”
嫦雅欣喜地想要上前與我交談時,樊睿拉住了她的胳膊,聲音裏有一絲漠然:“母親還在家等著我們呢。”
嫦雅隻有收回腳步,臉上有淡淡的憂。
幽空的永巷裏,他們漸行漸遠的身影蕭蕭而去,悲從中來,我收回眼臉,不去看那婆娑的場景,隻覺全身比那寒冰還要刺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