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最是少年愁(1 / 2)

三年前,劍舒桫第一次見到夏嘉諾的那天,是個明豔斑斕的夏末。那時候,江湖上最有名氣的銘齊先生每四年都會收十幾位與他有緣的少年男女,傳授技藝,將他盛名江湖的機關、醫藥、五行八卦、天文地理、佛學道法傾囊相授,培養一批又一批優秀的江湖武林接班人。

許是冥冥中上天注定,身為鑄劍山莊大小姐的她竟然也機緣巧合的成為了這一屆相邀的弟子。

銘齊先生的邀學帖遞到鑄劍山莊的時候,整個劍家都有些錯愕,莫說鑄劍山莊一貫不過問江湖之事,劍家上上下下根本無人認識這位銘齊先生,劍家從未有過女子出門遊學。

父親看到帖子的時候皺著眉,一口便拒絕了拂袖而去,劍舒桫站在門口死死的攥著這張仿佛滾燙的金字書帖緊咬著下唇,母親摟著她,卻也是苦愁無語。最後,送信的老伯對劍舒桫露初慈目的笑容,道:“舒桫姑娘一年前曾與黎姑娘一起化解過一場三代的情債糾葛,我們先生與那家主人是多年好友了。先生說姑娘與他有緣,邀請您去遊學也無關出身家世,還望姑娘考慮。但先生聽聞鑄劍山莊的女子都要劍林守劍,若是舒桫姑娘也不能破此例先生也不會勉強,老身現行告辭,還有其他書帖要送。”他走的灑脫,卻留下一家的沉默。

劍舒桫拿著那張紅底金邊烙字的帖子,在房裏發了一夜的呆,直到支著下巴的小臂麻的開始酸痛才發現天已熹微。屋外傳來輕弱的響動,卻是年幼的弟弟偷偷跑進房來,一向乖巧的男孩紅著眼圈撲到最喜歡的姐姐懷裏,緊緊的拉住她的袖子,“姐姐姐姐,你會去嗎?爹爹說你要是去了,就要四年才能回來是嗎?舒欏舍不得姐姐。”

“嗬嗬,也不是一次都回不來的,傻孩子。”劍舒桫抱住這個比她小五歲的弟弟,“姐姐很想去,但是,姐姐要為你守劍林,怎麼都要離開你的。”

粉雕玉琢的男孩不依,淺淺的皺著眉頭緊緊的抓著少女的袖子,生怕她下一刻就會消失,“舒欏不要離開姐姐……”

少女微笑著把懷裏的孩子抱的更緊,“舒欏,你要快點長大,成為讓我驕傲的弟弟。”

她本以為,遊學什麼的是不可能的,劍家的女子本是要守劍林,終其豔色年華,那是恒古以來的命運。

卻沒想到,一向溫柔慈祥的爺爺這次卻態度堅決的反對了父親的決定,說服了全家人,送劍舒桫走那天,爺爺拍拍她柔弱的肩膀,說,“孩子,要過的快樂。”

二叔笑著揉揉她的腦袋,娘一邊抹著眼淚一邊偷偷在她貼身的衣兜內塞銀票。

那時的她雀躍的如同一隻可以展開翅膀高飛的鳥兒,沒有注意到家人的牽掛和鑄劍山莊多年安寧生活對她的影響和牽絆。那時,她還很小,隻是懵懂的記得父母擔憂的眼神,和弟弟那雙哭紅的眸,那個明明哭了那麼久,卻還笑著說姐姐你要一路順風的小弟。

那時候對未來的向往無關還愛情……如果她知道她將會遇到他,也許,她是否會選擇不同的道路,然而時過境遷,當她結束了一切回到這個出發的地方,也隻能苦笑著再苦笑。

林維穀就是名傳已久的銘齊先生所居住的地方,也是所有弟子將要逗留上四年的地方,傳說中那裏有數之不盡的奇珍異草靈禽異獸,比皇家書院更多的書籍字畫,天機妙筆,世間最卓絕的一批學者,更有被譽為天下第一智者,無人不景仰的銘齊先生。

劍舒桫到那的時候已經是夏末了,九月初的晴空帶著些微微的涼意,穀中樹木花草繁茂,從入穀開始,周遭的景色便已是秋紅漫金,一派絢爛繽紛的秋色。清澈的小溪中遊魚翩然嬉戲,那遍地的野花也不願敗去,爭奇鬥豔,染得口鼻間盡是花香。

這裏是洛嵐江以北靠近月璧山的地方,四季的變化十分明顯,算一算,再有不到兩個月,天氣也要開始變得寒冷起來了。不過對於常年住在鑄劍山上的少女來說,冬季的雪和寒冷是她毫不陌生的。

於是,在那個夏末初秋的季節,從她住進林維穀的第一天,命運的齒輪就開始不留痕跡的緩緩轉動。那個夏末的往來場景她早已記不得,隻記得那時對嶄新生活的期待向往和那一季的色彩斑斕,那時的心情,明澈的如琉璃般透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