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本站的很遠,卻一眼便看到了她,黑白分明的眼底流出一縷疼惜。怎麼才幾天這就受傷了呢,還真是不會照顧自己,沉吟片刻,眸色流光,“靖霖,不如咱們大家找棵樹下坐坐吧,這裏站著反而更熱了。”夏嘉諾說罷,一同休息的人中立刻有人附和。
“就那邊吧,清靜些。”看也沒看,手向樹林那邊隨便一指,就有眼尖的人看到了那邊碧色的身影。
“唉?那是劍姑娘吧?”衛靖霖看了半晌道。
“誰?”夏嘉諾回頭問,眾人也看了過去。
“怎麼自己在那?”“怎麼沒跟大家切磋?”“好像是受傷了吧?”“受傷了?”“嗯,聽說是扭傷了?”“那怎麼能讓個姑娘家自己在那待著,咱們過去看看吧。”幾個男子七嘴八舌說了幾句,便一同向榆樹下的劍舒桫走去。
夏嘉諾走在中間,嘴角牽起一抹笑意。
“劍姑娘,怎麼自己在這?腳沒事吧?”衛靖霖的聲音響起時,一片陰影擋在劍舒桫麵前,她抬頭,突然就看到夏嘉諾好看的臉上詢問關切的笑容,“會痛麼?”她一時錯愕,仿佛是看到了什麼奇異的景色,猶如星色的眸子亮的醉人,在碧綠色斑駁的光影下仿佛流淌過一道虹色。
他半蹲在她麵前盡量與她齊高,滿含笑意的眸子直直的看著她,周圍幾個人也都關心的看著她。回神那一瞬,一股暖流在劍舒桫的胸口流過,她笑著搖頭,“我沒事的,紫音姐姐已經幫我上藥了,謝謝你們!”熟悉的又或是不熟悉的眸子,每一雙都在看她,毫無岐意,全是關懷的眼神。
好像有什麼酸澀卻幸福的感覺湧到眼眶,又被她生生的壓下來,換成滿滿的笑容。
看到劍舒桫很精神,幾個人也都放下心來。夏嘉諾起身,揉揉她的腦袋,“沒事就好。”她低著頭,偷偷擦擦眼角的水滴,笑得很甜。他看到她細小的動作,仿佛有什麼一下重重的敲在心口,卻隻能更加溫柔的揉揉她的頭,再緩緩的拿開自己的手。
巨大的榆樹將幾人都籠罩在蔭蔽之下,在上午的陽光裏,樹蔭下清涼舒爽。幾個男子不一會便聊起來,都是相識不久,話題自然絕不匱乏。少年意氣相投,竟也有些相見恨晚的意思。
她仰著頭,認真的聽他們說話。夏嘉諾的聲音算不上多好聽,但聽起來讓人覺得很安心,這個淺笑雍容的男子講的話總是帶著笑,燦爛明媚,劍舒桫喜歡看他的眼睛,就像是鑄劍山莊每晚都能看到的星星,璀璨、明亮、溫柔,讓人移不開目光。衛靖霖則有趣的多,開起玩笑來必定少不了他,他身上有種很自然的江湖氣,林維穀所收的弟子雖然大半是江湖子弟,但衛靖霖的江湖氣卻是生在骨子裏的,舉手投足間似乎都帶著江湖二字。
鑄劍山莊雖然也屬江湖,但由於久居山上,劍舒桫對於江湖其實很陌生。林維穀裏形形色色的人對她來說也是一番新奇的見聞。
其實大家夥說話的內容對少女來說並不重要,她甚至沒有聽進心裏,也聽不太懂,她隻是單純的再聽他們講話,單純的喜歡這些人在這樣的地方說笑,她跟著大家夥一起笑,笑得溫柔。夏嘉諾與眾人聊了一會似乎覺得劍舒桫會有些無趣,便又半蹲下陪著劍舒桫,說起黎夢妝的事情。她點頭回應,也說起她的這位好友,與他交換彼此所知,說著說著,他突然對她說,“什麼時候,我介紹瑞凝給你認識吧,你們一定談得來,她也是個大美人呢!”
她看著他笑得燦若晴光,也笑著點點頭,她早曾聽聞,那位夏嘉諾紅顏知己,未過門妻子的名字,白瑞凝。
那一刻,她就在想,眼前的這個人,一定是很愛那位姑娘的吧。會跟另一位姑娘誇自己未過門妻子的男人,絕不是為了炫耀或是對別人的貶低,他隻是很愛很愛她吧,所以才會想讓全天下的人都了解他的幸福。
真是個好男人,她那樣想著,笑得幸福。
她點著頭,不敢再去看他的眸,而他的眸,在她低頭的一瞬間斂去了全部的光澤,歸於一片隻有他自己知曉的深諳。
後來的對話,劍舒桫就幾乎不記得了,她能一遍又一遍的去記下在那棵榆樹下少年燦若星辰的笑意,一遍又一遍的在心底深深地刻下祝福。
那一天,她拚命的在心底默默的念,夏嘉諾,你一定要幸福。
直到很久很久之後,她回想起那天樹蔭下的他,不禁徑自苦笑,那個時候開始,她便開始在意這個人了吧,明明在意卻又假裝無意。隻是那時還好,他們相隔的還足夠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