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回 六兄弟夜探北興溝龍兄弟挑釁傷永川(1 / 3)

第十一回 六兄弟夜探北興溝龍兄弟挑釁傷永川

鄉村小子少年狂,氣方剛,性張揚。惹是生非,處處愛逞強。日日門前人告狀,急壞了,老爹娘。

東風吹轉雁翎長,小兒郎,似金剛。鐵骨錚錚,個個是金梁。可惜世上無主將,領大道,報炎黃。

這首《江城子》,寫的是奚家小子少小不羈,任性放粗,害得大人們日日擔心,但歲月流逝,少年長成,一個個已初見男兒模樣。隻可惜天下無將,致使陽湖枉生賢才。

上回說到銀生臥於草叢之中,夢見自己化為一隻白鶴,又見雲兒來為他獻花,不想雲兒也和他做了同樣一夢,便問雲兒夢中情景,被那雲兒搪塞過去,於是攙著雲兒回奚家塘而來。

路上,他看見順全挑了一擔稻穀在前麵走,由於稻穀重,順全的身板被壓得像一張弓,口裏喘著粗氣,喉嚨裏哼嘰哼嘰,走起路來十分吃力。銀生看了心下十分不忍,便上前道:“叔公,你老大年紀怎麼還挑這麼重的擔子,華鬆叔呢?”

順全一邊走,一邊吃力地回答道:“咳!別說了,叫了他幾十遍,隻當沒聽見,隻好害我這把老骨頭了!”

銀生道:“那怎麼行,我來幫你挑吧!”說著,他走上前去,要幫順全挑擔。

順全見了,慌忙攔住道:“別!別!別!看你嫩嘰嘰的骨頭,你老子還從來舍不得將擔子來讓你挑,我哪敢把這麼重的擔子來壓你,到時壓壞了,我太公麵前怎麼好交代!”

銀生道:“不礙事,我沒那麼金貴!”說著,他搶過順全肩上的擔子,一直幫他把稻穀挑到家裏。剛進門,卻見屋裏站著許多人,華鬆躺在躺椅上,臉朝著天,渾身上下酒氣熏天,眼睛醉得睜不開來,舌頭也不囫圇。大家把他圍在中間,聽著他咿裏哇啦地唱道:“對麵走來個小嬸娘,身上穿著紅衣裳,一對奶子銅盆大,屁股大得好做廚房。隔壁的阿叔想沾光,故意穿件破衣裳,不遮下來隻遮上,露出了他的小和尚……”他一邊唱,一邊用嗓子模仿著胡琴的聲音伴奏。

銀生見他滿嘴的淫詞濫調,回頭見雲兒又跟在後邊,待下去實在不雅觀,於是不再吱聲,帶著雲兒徑自回家去了。

內中有幾個見華鬆洋相百出,於是故意拿話來逗他,那華鬆正在醉中,已是分辨不出話的好壞,見有人和他說話,隻道是來助興的,便愈加人來瘋,他一邊說,一邊唱,那模仿胡琴伴奏的聲音越來越高,一邊唱,一邊還不住地做怪相,直笑得人們直不起腰來。

原來,這華鬆新娶了老婆,夫妻倆隻圖享樂,不肯幹活。今日順全叫他幫著下地去,他推托腰疼沒去,一個人在家無事,天還沒熱,他卻在自家門口擱了一扇門板,拿了張竹躺椅在門板前一放,便開始喝起酒來。鄉下人喝酒,大多是自釀的,這酒雖說不烈,但卻極易上口。這華鬆喝起來,先是一碗,然後是再來一碗,喝到後來,也不知喝了多少碗,不到一個時辰,他便趴在門板上站不起來了,滿嘴裏胡言亂語,也沒個尊卑高低。

妻子玲瓏見了,隻當沒看見一般,門板上散亂著殘菜剩羹,她也不收拾,相反獨自兒到灶屋裏炒上一把南瓜子,一個人邊嗑邊吃,哼著小調到別處玩去了。玲瓏到了鄰居家裏,見鄰居家有孩子,便對那孩子道:“你快去看戲,我家那短壽命喝醉了酒現在正在做戲呢!”

孩子最會大驚小怪,聽玲瓏一說,真的趕來看稀奇。到了現場,一看華鬆那醉相果然有趣,於是你叫我,我叫他,不一會兒華鬆家門口便圍了一大群人。

玲瓏見家裏人多了,便悠篤篤地回到家裏來。

那華鬆本來一個人在那裏發酒瘋,轉眼見老婆又回來了,心裏好不開心,他依瘋作邪,當著眾人的麵,一麵去抱玲瓏的腰,一邊滿口說些肉麻的話,一邊伸手上下亂摸。末了,還要和玲瓏當著大眾的麵親嘴。

玲瓏見華鬆當眾侮辱自己,女人總是愛些麵子,便伸手就是一個耳光。哪知這華鬆吃了一個耳光,不但不怒,相反涎笑著湊上另外半邊臉,一邊喊道:“不痛!不痛!這邊再來一下!”他見玲瓏不肯,便拉了她的手,一邊肉麻地喊道:“我的乖乖,你就算疼我了,再打我一下吧!”華鬆的舉動,把個玲瓏弄得啼笑皆非。

這時永川過來,他見華鬆醉得不行,便故意尋他開心,叫他道:“鬆叔,嬸子他不肯答理你,要不要我到外麵去給你叫一位女的來給你捶捶背?”

那華鬆這時別人說啥他都聽不見,唯一聽得永川講去叫一位女的來給他捶背卻聽得清楚,便馬上道:“這個好,這個好,你快叫去!我——我——在這裏等——等著呢!”

永川大著聲音道:“那我去叫誰呢,你平時有沒有相好的?你說出來,我馬上去叫。”

那華鬆愣了愣,半眯著眼道:“這——這——這倒沒——沒有,你隨便——隨便——叫——叫一個,我——眼睛一閉——什麼都喜——喜歡的!”

永川道:“隨便叫?那怎麼行,萬一你不樂意,那不是白叫了,你提個醒,隻要是你平時心裏喜歡的,說出來,我馬上就去。”

那華鬆人在醉中,這時哪還有什麼理智,他一揮手道:“那——那就去把——把我的——我的——阿姨——阿姨妹妹——叫——叫來!”

眾人一聽,一齊放聲大笑。

那華鬆聽得人們大笑,隻道自己說得好,於是越發來勁,一邊道:“你們笑——笑什麼,常州人有——有句話,叫做,做——‘連丈姆,貼阿姨,阿舅姆——是饒頭戲’。我叫——叫阿姨來,那是——是正常的!”

這時,玲瓏在一旁聽了實在聽不下去了,她便上前道:“你這個死坯,虧你說得出口,那是人講的話麼,回去當心給丈母娘吃嘴巴子!”

華鬆道:“你不——不知道,阿姨聽了,她高興——還來——來不及呢,女婿睡——睡丈母娘,天下通——通行。我家丈——丈母娘給我——搞了,而且,兩個阿姨——阿姨也都是我——我給她們開——開的封呢!”

玲瓏聽了,火得不行,衝上去對著華鬆又是扯耳朵,又是打嘴巴,但那華鬆已是沒了痛覺,他對玲瓏的一切不但不怒,相反拉住她的手,要她繼續給他斟酒。

眾人在旁邊看了,一個個笑得直不起身來。

玲瓏這時麵子上實在過不去,她聽得華鬆要自己繼續給他斟酒,便虎著臉大聲道:“好,給你吃!給你吃!吃死你這狗日的!”說著一邊走到屋裏,將那華鬆撒尿的夜壺拿出來,走到酒缸前往裏一沉,然後打了滿滿一夜壺的酒,一邊拎到華鬆的酒碗前給他斟上,然後遞給華鬆喝。

那華鬆人在醉中,隻道玲瓏依了他,心中滿是勝利者的驕傲,也分不出玲瓏給他斟的是酒還是尿,端起酒杯,咕嘟咕嘟一連幾大口,滿嘴裏隻喊好酒,喝完了還要玲瓏再給他斟,把看的人一個個笑得東倒西歪,肚皮都痛了。

華鬆見大家大笑,隻道是自己的能耐,於是眯細著醉眼跟著大家一起大笑。

這時那順全在一旁實在聽不下去,他怕再說下去,麵子全部丟光,於是把眾人一個個趕出家門,一場鬧劇才算告一段落。

這華鬆喝醉了發酒瘋,醒來後聽別人用自己醉中的話來諷刺他,初時他還不信,可一問玲瓏,別人所說不差,這人要臉孔樹要皮,他難免有點難為情。於是,他和玲瓏約定,發誓今後不再喝酒,再喝就不是人,並用泥巴將那酒缸封起來以示決心。

過了幾天,玲瓏回娘家去玩,這華鬆一個人在家覺得無趣,猛想起屋子後麵酒缸裏還有酒,既然玲瓏不在,何不趁這機會啟開封泥舀上幾碗喝喝,到時再用泥封上,就是玲瓏回來,這新封的泥巴也早幹了。主意一定,他便到屋後,將那酒缸上的封泥啟開,一個人獨自站在酒缸前喝了起來。

誰知,這華鬆幾日不喝酒,已是感覺渾身不自在,現在一口下去,真好比久旱逢甘露,這酒就像瓊漿玉液般甜潤,渾身上下有說不出的舒暢。他按捺不住久別的欲望,緊接著一連幾碗,直喝得天旋地轉,一下子趴在酒缸上起不來了。

傍晚,玲瓏從娘家回來,先是滿屋子尋找華鬆,尋了半日不見,後聞著屋後有酒香,於是循香來到後屋,發現華鬆酩酊大醉,正趴在酒缸上呼呼大睡。她真是氣不打一處來,連忙脫下自己的鞋子,走到華鬆跟前,也不管他醒與不醒,扒下他的褲子,用鞋底在他屁股上一連打了幾十下。

那華鬆經她一打,從睡夢中醒來,他迷迷糊糊,覺得自己好像要撒尿,於是,他也不知道自己喝醉了沒知覺,隻叫玲瓏扶他去撒尿。這玲瓏見他如此不守誓言,心中說不出的仇恨,一邊惡狠狠地罵道:“叫你喝,叫你喝!”一邊扶著華鬆,讓他朝著酒缸裏大大咧咧地撒了一泡尿。然後把他推了一個大跟鬥,一個人回房睡覺去了。

第二天華鬆醒來,他見酒缸開著玲瓏沒有怪他,還以為玲瓏大度寬宥了自己,於是像往常一樣從酒缸裏舀了酒來喝。

這玲瓏見華鬆喝酒,她隻當沒有看見。等華鬆喝得差不多了,便陰陽怪氣地問華鬆道:“這酒好喝嗎?”

華鬆道:“好喝!”

“味道好嗎?”

“味道好!”

玲瓏道:“那是你昨天往酒缸裏撒了尿!”說著,她把華鬆昨天的醜態向華鬆說了一遍。

華鬆一聽這酒缸裏自己撒了尿,玲瓏不但不告訴自己,而且還叫他繼續喝,這分明是不把自己當人看麼?這人都有個尊嚴。於是,他一發火,把玲瓏拎過來一頓好打,直打得她鼻青眼腫。那玲瓏平日裏上風占慣了,哪容得華鬆這樣待她?一口氣咽不下,於是打打包袱回娘家去了。

那順全看見兒子兒媳鬧成這樣,總是自己管教不嚴,於是隻好厚厚老臉,親自上親家公家來點頭作揖,總算把玲瓏領了回來。

這日,正好鳳祥也從城裏回來來看銀生,於是一起到太公家中坐下,閑坐時,恰好此時永川也回來,幾個人一見,分外親熱,大家坐在一起拉三扯四,講個沒完。

鳳祥因到外麵去了,聞聽了許多新鮮事,他對大家道:“你們知道嗎?現在到處興白蓮教,這白蓮教神通廣大,你隻要加入這個教派,他們會教你一種咒語,念動它可保刀槍不入,任何人用刀劍都不能傷你!”

鳳祥在說這話的時候,順桂正好在旁邊,他一聽大驚,心想:“社會上這教那教的,都是吸引了一幫不安分的人去打家劫舍,做那造反的勾當,如今鳳祥把這股風帶到村上來,這不是沒了安穩了麼?”想到這裏,他馬上大罵鳳祥道:“你這賊坯,出去沒幾天,卻去聽了這些烏七八糟的東西帶回來,你不要到這裏來嚼舌頭,什麼刀槍不入?你再來說這些歪門邪道的東西,回頭叫你老子把你吊起來一頓好打,否則你不長記性!”

鳳祥本來是隻當新鮮事說說而已,不想給順桂聽到,被罵了個狗血噴頭,他也不敢頂嘴,隻好做做鬼臉,就此收住話頭。

永川見順桂罵鳳祥,他怕再待下去順桂說個沒完,因此提議道:“時間也不早了,我們不如早些回去吃晚飯,晚飯後,大夥都到我家來坐坐!”大家一聽,覺得這主意不錯,於是都點頭同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