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寶三年七月初,李揚請旨今歲申甲科狀元趙嶽,二名岑參等二十八名及進士弟之舉子,
李隆基閱之,禦筆批之。經吏部行文,授趙嶽為國子監從八品上四門助教,岑參為太子右內率府正九品下兵曹參軍事,餘者皆授其職。
授過之後,禮部侍郎達奚珣一日公事行吏部,坐於李揚處閑聊,論起此二子說道:“今歲本官不才添為南院主試,取士二十八名。但才學有高有疏,此中趙嶽、岑參為最佳,若以文采來看,實為岑參高上一頭,隻不過此子投卷一篇感舊賦實是失策,真是不該呀。”
“哦,本官是聽說過,但是未讀品過,但聽一詳。”李揚不免有些感興趣,命人添茶後說道。
達奚珣從懷中取出文折遞過,瞧著此文折疊方正,就知其意實是相中了這岑參。李揚心下笑笑,不取岑參為頭名看來,這達侍郎是心有怨悔之意,接過展開相看,讀罷拍手叫絕言道:“果真是好文!”又是細細的研讀一次,念道:“參相門子,五歲讀書,九歲屬文,十五隱於嵩陽,二十獻書闕下。嚐自謂曰:雲霄坐致,青紫俯拾。金盡裘敝,蹇而無成,豈命之過歟?國家六葉,吾門三相矣。江陵公為中書令,輔太宗;鄧國公為文昌右相,輔高宗;汝南公為侍中,輔睿宗。相承寵光,繼出輔弼。......泣賈誼於長沙,痛屈平於湘沅。(摘自唐,岑參,懷舊賦)”歎道,“文是極好,隻是也太過怨人了。”又往下看,便皺了眉道,“怨不得達侍郎不敢取他為頭名,此等文賦通篇悲患,言及祖上與自身之苦,實是不該。”指下闕於達奚珣相看。
達奚珣點頭,搖首輕吟著:“夫物極則變,感而遂通。於是日光回照於覆盆之下,陽氣複暖於寒穀之中。上天垂鑒,佑我伯父;為邦之傑,為國之輔,又治陰陽,更作霖雨;伊廊廟之故事,皆祖父之舊矩。朱門不改,畫戟重新;暮出黃閣,朝趨紫宸;繡轂照路,玉珂驚塵。列親戚以高會,沸歌鍾於上春。無小無大,皆為縉紳;禺禺卬卬,逾數十人。嗟乎!一心弼諧,多樹綱紀;群小見鬼,獨醒積毀;鑠於眾口,病於十指;由是我汝南公複得罪於天子。......及其高台傾,曲池平;雀羅空輩其處所,門客肯念其平生?已矣夫!世路崎嶇,孰為後圖?豈無疇日之光榮,何今人之棄餘?彼乘軒而不恤爾後,曾不愛我之羈孤?歎君門兮何深,顧盛時而向隅;攬蕙草以惆悵,步衡門而踟躕。強學以待知音,不無思達人之惠顧,庶有望於亨衢。(同上)”嘖嘴心有恨他之意,不甘而道,“一大好之才便是因它而毀了!”神色暗然似是惋惜。
李揚將此賦放於案上,以手覆之輕輕的拍了幾下,笑道:“撇去文意不說,但就這文采實是上佳。達侍郎之意本官已知,但所授之職陛下已準之,恐難更改。不過,日後本官會識才重用的。”
“本官替這岑參多謝李侍郎了。”見此行目的也至,達奚珣笑而施禮表謝。
這其中有何內幕李揚必不想知道,他也不過是落個順水的人情而已。如是這岑參真的人如其文的話,說指日高升那自不是話下,若為人死板孤僻,想必這官也做得多長時間。對於這主持會試的禮部侍郎達奚珣來說,為何要似有意無意的提了這岑參,李揚自是心知肚明的,隻是不想明點而透,那像倒顯了小氣,平白得罪人不說,就是看在同為一殿之臣的份上,這幫忙之話也是應當說的。
二人相視皆是一笑,又說了些閑言之話便是分手而去,那懷舊賦也未收走,就像完成了使命一般被靜靜的遺忘了。
待達奚珣走後,李揚送別回來坐下又品此賦時,忽是拍了腦袋搖頭歎道:“哎呀,真是個狐狸,我不如他也,沒想到卻是上了一當。”心中暗想,原來他來此之意必非是舉人而來,也許這岑參與他之間必無瓜葛,方才送時方是瞧著屬下的員外郎等人皆是以有樣之眼色瞧之,再想及這達侍郎一臉的得意,以自己的心智卻是非想到,他來此之意竟然是一種暗示,或者說是一種投效姿態。當然所拜會之人不一定是自己,而是自己的那位嶽父大人——李林甫。想及這裏,便是苦笑了一聲,自語道,“我如今竟然成了他的臉麵,也頂他的招牌了。”心中暗暗歎息數聲,又語道,“前為楊慎矜,這又是達侍郎,今後還不一定又是誰人呢?”
果然數日之後,去李宅之上時,會麵達奚珣,後者笑顏開麵直朝李揚稱了下官,這讓李揚心中更是苦笑不已。
這岑參也不知是如何得了風聲,忽一日趁李揚與假之日登門拜訪。李揚與這些進士之門而出的晚學倒是親進,直接命人讓入書房。見此子年約三十,倒也一表人才,唇留小須倒也顯得穩重老成,隻是懷有忑忐之意來貿然來拜,沒想到會引入書房,此刻臉上倒是有驚喜與惶恐之色。施過禮後便是喚道:“後進晚輩,下官右內率府兵曹參軍事岑參拜見李侍郎,下官有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