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安小心翼翼地護著他的傷口:“好好好,讓你送讓你送。”
這一路,來時的東西,還是由他提著。她也不搶了,就安靜地跟在他身邊。
他步子不快,像配合著她,又像舍不得她。
過道裏人還挺多,路過VIP病房時,她忽然停了下來,定定的,眼神空洞無光。
言澤舟順著她的視線,看到了一個穿著白大褂的醫生。
那醫生四十多歲的樣子,正在和家屬聊天。
“認識?”
“那是我哥之前的主治醫生。”她的語調晦暗不明。
言澤舟頓時明白了她失魂落魄的原因。
最親的人離世,就像生命最重要的一部分被剝離,縱然傷口掩蓋的再好,無意碰到,疼痛依舊清晰。
可安兄長的事情,他雖然不了解前因後果,但也知道,一切發生的很突然,是個意外中的意外。
“要打招呼嗎?”言澤舟問。
她的神色,看起來並沒有要敘舊的意思。可她卻出人意料地點了點頭:“要。”
說著,人已經往那個方向去了。
言澤舟站在原地等著她。
她一身風衣,背影利落幹淨,行走間總有一種鋒芒,不怒自威。
那位醫生見到她,神色稍稍滯緩,沒有想象中的喜笑顏顏,卻反而有種明顯抗拒。
可安背對著言澤舟,他看不清她的表情。但他知道,她縱使笑了,也絕不會笑得真心實意。
這不是一個招呼,這更像一次挑釁。
而且,是她主動的。
可安很快回來,勾住了他的胳膊,不自覺地晃了晃,輕聲說:“走吧。”
帶點依賴,帶點疲憊。
言澤舟沒有多問。
兩人一起下了樓。
屋外月色宜人,風裏帶著點馥鬱的味道。她的影子在燈柱下被拉長,斜落在花叢裏,好像也染了香。
“我哥是被人害死的。”她忽然說,聲音有點冷。
言澤舟的腳步頓了一下,低頭去看她。
她眉間落了一點陰影,眼神篤定。
“你有證據?”他很理性。
“我沒有。”她搖搖頭。
寧容成的屍檢報告並無異常,這條線斷了之後,她再也沒能找到別的突破口。
可即使這樣,她心底仍有強烈的預感,哥哥的離開絕對不是一場意外。
她無法向別人解釋這種骨肉血脈間的相通,就像無法說服自己放棄。
言澤舟沉默了幾秒。
風沒停,她能看到他眸間情緒湧動。
“我理解你的心情。”
這樣低沉簡短的一句話之後,就沒有更多的贅述。
可安知道,他作為一個專業檢察官,聽到主觀意識這樣強烈的控訴,理解已是最大的溫柔。
可心底還是隱隱覺得失落。
她希望,他能懂,不僅僅是理解。
“我先回去了。”
“好。”他替她打開了車門,把東西放進去:“路上小心。”
言澤舟站在原地,看著她的車子出了停車場,他才往回走。
上樓的時候,他特意往6樓VIP病區繞了一圈。
寧容成之前住過的病房已經有了新的病人入住,現在想進去找出點蛛絲馬跡,已經是不可能的了。
時間是最好的清潔劑,它可以將藏汙納垢的角落,都清掃的幹幹淨淨。
因為這裏是VIP病區,四周都有監控。
言澤舟在過道裏站了幾分鍾,這短暫的一會兒工夫,他記下了所有攝像頭的位置,計算清楚了每一個攝像頭所管控的範圍。
這不是常人能做到的事情,但經年累月的訓練和實戰經驗,讓他擁有了這樣超群的能力。
從VIP病區出來之後,言澤舟沒有馬上回病房,徑直去了顧醫生那裏。
顧醫生果然還沒有走,他的辦公室亮著燈,裏麵傳出“咿咿呀呀”的京劇唱曲。
言澤舟抬手敲了敲門,裏麵沒有回應。
他直接推門進去了。
顧醫生坐在辦公椅上,正一邊聽曲兒一邊合著眼假寐。
“顧醫生。”言澤舟在他對麵坐下。
顧醫生動了動眼皮,抬眼開了條縫兒。見到是他,又重新閉了眼。
“讓你住院,是讓你安安分分地躺著,你滿醫院亂跑什麼。”
“我沒亂跑。”
“那我剛才去查房,怎麼沒見你人?”顧醫生睜眼瞪著他,沒好氣地補充:“而且我還去了兩次。”
言澤舟眼見被抓了包,無可辯駁,隻能乖乖認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