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2章 新帝王本紀(2)(1 / 3)

楊廣覺得自己和這座城市之間有一種冥冥中注定的緣分。平定陳朝統一江南後,楊廣被任命為揚州總管,坐鎮江都。從此這個地方就成了他的第二故鄉。他發現這座城市的每一個角落仿佛都生長著清麗嫵媚的詩歌意象,空氣中一年四季都飄浮著一種江南文化特有的典雅氣味和精致芳香……

所以楊廣靈魂中作為詩人的那一麵在這裏獲得了充分的滋養。

當然,楊廣首先是一個政治家。因此他生命中的黃金十年不可能在這座風情萬種的城市中詩意地棲居。相反,這位揚州總管在他的十年任期內每天都極為繁忙。他做得最多的事情首先是不遺餘力地招攬江南的名士和各個領域的精英,其次是盡其所能資助並參與各種文化事業,最後還在繁冗的政務之餘見縫插針地學習吳語……這一切促使江南的各大世族和上層人物很快就與楊廣和他所代表的帝國政府取得了文化意義上的認同。

這片土地及其在此生存繁衍的人民已經與中原的文化母體分裂了整整三個半世紀。所以,比“版圖的歸複”更加意義深遠的,無疑就是“人心的統一”。

楊廣意識到了這一點。

而他也成功地做到了這一點。江南士人情不自禁地對楊廣發出了這樣的讚譽——“繼稷下之絕軌,弘泗上之淪風!”(《隋書·煬帝紀》)

夠了。

楊廣已經做得夠多了。

無論是道德修養還是政治作為,他都已經是隋文帝楊堅心目中最合格的接班人,也是帝國臣民心目中最理想的未來統治者。

計劃的第一步已經取得圓滿成功,楊廣開始有條不紊地展開第二階段的奪嫡行動。

他知道母親獨孤氏的枕頭風曆來對父親楊堅有著不可估量的影響,所以首先尋求母親的支持。楊廣是藩王,按規定隻能“每歲一朝”,也就是一年才能回一次長安。可即便是如此短暫的機會也能被楊廣緊緊抓住。

那一年楊廣入朝述職,回鎮所之前專程去向母親辭行。楊廣一見到母親立刻淚流滿麵。而獨孤氏看著這個一年才能見上一麵的愛子,也止不住潸然泣下。就在母子相對而泣、氣氛異常傷感之時,楊廣開口了:“臣秉性愚昧、才識低下,平生常守昆弟之意,不知何罪失愛東宮,使其蓄積怨恨,欲加戕害。臣時時恐懼會有讒言構陷於父母麵前,亦屢屢憂慮會有鴆毒投之於杯勺之問,所以常懷焦灼之念,深懼履於危亡之境!”

獨孤氏鬱積心頭多年的憤怒終於不可遏止地爆發出來:“睨地伐(楊勇乳名)越來越讓人難以容忍了。我替他娶元氏,元妃剛娶過門便被毒害致死,我還沒找他們算賬,現在居然又欺負到了你的頭上!我還沒死尚且如此,我要是一死,他們還不知道要怎樣魚肉你呢!我每每想到東宮沒有嫡子,皇上千秋之後,你們兄弟就得向阿雲生的兒子磕頭問安,心裏簡直是如同刀絞啊!”

楊廣淚如雨下,匍匐在母親腳下不停地叩首。

獨孤氏更是悲不自勝。

這個母親就在這一刻做出了她一生中最痛苦的一個決定:廢長立幼。

她將在餘生中用盡全部力量去完成這個唯一的心願——讓次子楊廣入主東宮!

那天楊廣邁著一種輕盈的步履走出了皇後的寢殿。

許多宮人看見晉王臉上一如既往地蕩漾著那種春水般溫柔的笑容。

博得母親的同情和支持後,楊廣開始著手在帝國高層中尋求政治同盟。

楊廣的好友、安州總官宇文述恰好是個政治公關的高手,楊廣奏請朝廷把他調任壽州(今安徽壽縣)刺史,目的是讓他靠自己近一點,便於計劃。

楊廣問宇文述有何良策,宇文述說: “太子失寵已久,他的德行天下無人稱道,而大王的仁孝聞名字內,才華蓋世無雙,多次率兵出征、屢建大功,皇上與皇後皆鍾愛大王,四海之望亦歸向大王。這一切世人有目共睹,隻不過,廢黜太子、另立儲君乃國家大事,在下處於別人父子骨肉之間,這個事情嘛……實在不好謀劃。”

宇文述賣了個關子,悄悄瞅了楊廣一眼。

楊廣大笑: “在下決心已定,請宇文兄不必有所顧慮!”

宇文述又看了看他,緩緩地說: “滿朝文武,足以左右皇上心思的人隻有一個。”

“誰?”

“楊素。”

楊廣一笑。宇文述的看法與他不謀而合。隻要把這位當朝宰相、帝國聲望最著的元勳大佬拉進來,奪嫡之事就十拿九穩了。

“而真正能讓楊素信任的人也隻有一個,”宇文述接著說, “他就是楊素的弟弟:楊約。”

在楊廣萬分期許和極度迫切的目光注視之下,宇文述笑盈盈地說: “巧的是,最了解楊約的人,就是在下!” 什麼也不用說了。 楊廣立即拿出一筆重金,讓宇文述入朝打點。 大理少卿楊約最近人逢喜事精神爽。 因為有朋自遠方來——壽州刺史宇文述千裏迢迢從南方跑來看他,每天陪他開懷暢飲。

最讓楊約高興的還不是老友的來訪。而是老友一來,天上每天都會掉餡餅。而且每一次都準確無誤地砸中了他。

不知道宇文述這小子在哪兒發了橫財,每天喝到半醉都要邀他賭博,而每一次都輸得精光。第二天馬上又揣得鼓鼓囊囊地來找他,照例飲酒、照例賭博、照例輸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