讖、是在戰國秦漢時引起人的注意的。從秦朝開始到西漢中期,讖成了方士等一些人謀取高官厚祿的工具。從西漢後期開始,在董仲舒思想影響下,讖、緯就成了一些人奪取政權改變其政治地位的工具。到東漢章帝時,在白虎觀會義上讖、緯被列為國家的指導思想。從東漢初開始,一些人就公開反對讖、緯。從曹魏開始統治者就不斷禁止讖緯;到隋煬帝就下令焚毀讖、緯之類的書籍,讖、緯遭到的曆史性的失敗。
一、讖語作用的變化與發展:
上引《四庫全書總目》所說:“讖者,詭為隱語,預決吉凶”,這句話是對“讖”下的一個定義。有的人借讖語進行的活動,可分以下兩個階段:
1、從秦朝開始,到西漢中期漢武帝為止,是方士利用“讖”進行活動的階段:據《史記·秦始皇本紀》載秦始皇三十二年(前215年)方士燕人盧生對秦始皇說:“亡秦者胡也”。秦始皇聽後,同年發兵三十萬,北擊匈奴,“略取河南地”。由於戰國時匈奴與趙國的分界線在黃河以北的陰山山脈一帶,後來匈奴占據了黃河以南一些地區,所以秦始皇統一六國後,就北擊匈奴。後來,漢代人作注說,方士盧生所說的“胡”指的是“胡亥,秦二世”,1以此譏諷秦始皇把“胡”字代表什麼搞錯了。這種指責是不對的。因為盧生與秦始皇說話時,當時胡亥根本就沒有當皇帝的條件,那時盧生也根本不知道後來胡亥能害死公子扶蘇,能篡奪皇權,作了秦二世。所以說盧生與秦始皇談話時所說的“胡”,指的就是秦二世胡亥,是根本不可能的。這樣的事情,應當是在秦朝滅亡以後,人們編造出來的一個笑話。
漢武帝與方士打交道是很多的。他遇到的第一個方士是李少君,李少君說他懂得如何求長生不老,很受武帝的重視。他對武帝說:“祭祠灶神則可獲奇物,有此奇物可使丹沙化為黃金,再用黃金治成飲食器物則可延年益壽,益壽則海中蓬萊仙人可見,見了仙人進行封禪大典則長生不死,黃帝就是如此。”又說:“臣曾遊海上,見仙人安期生。安期生食巨棗,大如瓜。安期生是仙者,通蓬萊中,合則見人,不合則隱。”李少君說得這段話都是欺騙人的。但漢武帝當時是看不出這一點。於是,武帝就親自祭祠灶神,遣方士入海求蓬萊安期生一類的人。從事化丹沙等藥為黃金的事情。但不久,方士李少君病死。武帝就令人繼續研究他的遺方,訪求安期生一類的仙人。雖無結果,但燕、齊方士一類的人卻紛紛到漢朝廷談求神仙一類的事情。
武帝見的另一位方士為齊人少翁,元狩四年(前119)見武帝,據說他能通神鬼,被武帝封為文成將軍,賞賜很多。他對武帝說:“想與神通,宮室被服要像神,否則神不降臨”。武帝製作了有雲氣的車子,建了甘泉宮,畫了天、地、太一諸神鬼,少翁在一年多的時間裏,用的一切辦法都無效,神仙始終沒有降臨。少翁又以帛書讓牛吃到肚子裏,卻佯裝不知,又說:這牛腹中有奇異。殺牛,取帛書,上麵寫的“甚怪”,這可能就是他寫的“讖”語。天子認識寫字者的筆跡,“問其人,果是偽書,於是誅文成將軍”。後隱秘其事。
元鼎四年(前113),武帝又見了一位方士,名欒大,與文成將軍同師,原在膠東王府主管方藥。欒大敢說大話,對武帝說:“臣常往來海中,見安期、羨門(古仙人)之屬”。又說:“臣之師曰:‘黃金可成,而河決可塞,不死之藥可得,仙人可致也。’”欒大極受寵,數月之間佩帶了天道將軍等六額大印,武帝還把衛皇後的長女嫁給了他,貴寵震天下。元鼎五年(前112)秋,欒大到泰山去祭祀。武帝派人去察驗,什麼也未見到。欒大胡說見到了他的老師,老師的秘方用完了,沒有應驗。武帝發現他是個大騙子,遂誅殺了欒大與他的推薦者樂成侯丁義。對此,王船山給了很高的評價,他說:“丁義既誅,大臣弗敢薦方士者,畏誅而自不敢嚐試也。義誅,而公孫卿(方士)之寵不複如文成、五利之顯赫。其後,求仙之誌亦息矣,無有從諛之者也。故刑賞明而奸人收斂。武帝淫侈無度而終不亡,賴此也夫。”
司馬遷在《史記·封禪書》中說:“而方士之候祠神人,入海求蓬萊,終無有驗。而公孫卿之候神者,猶以大人之跡為解,無有效。”到武帝去世的前兩年,即武帝征和四年(前89),臣下請求“罷斥”方士。武帝接受了這一意見,“於是悉罷諸方士候神人者”,此後就見不到方士在朝廷中的活動了。
方士的特點就是騙人,從秦始皇開始到漢武帝為止,所遇到的方士沒有不騙人的。秦代與始皇帝打交道方士有齊人徐福、盧生、侯生、石生等人,這些人都是引導始皇帝長生不老,為此要花費巨額錢財。漢文帝遇到的方士是趙人新垣平,是個詐騙犯,後被文帝處死。與漢武帝打交道的方士主要有李少君、少翁、欒大、公孫卿等人。這些人無一不是大騙子。這些人的被揭露、或被處死,在一定意義上說是曆史的一個進步。
2、西漢中期始,“讖”成了利用天(上帝)達到個人目的工具:這是董仲舒天人感應說所導致的結果。董在《舉賢良對策》中說:“國家將有失道之敗,而天乃先出災害以譴告之,不知自省,又出怪異以警懼之,尚不知變,而傷敗乃至。”從這些話中,可以看出,在董看來,天(上帝)是有“喜怒哀樂”、有感情、有意誌的神,能決定國家與社會的發展。董又說:“王者,承天意以從事,故任德教而不任刑。……為政而任刑,不順於天。”這就是說,天命要求,治國隻能用德教,而不能用刑罰,用刑罰就是違背天意。
漢昭帝時,董仲舒的再傳弟子眭弘說泰山有大石自立、上林苑枯柳複生,是有“匹夫當為天子”的征兆。眭弘還說:“先師董仲舒有言,雖有繼體守文之君,不害聖人之受命。”他上書要求漢朝皇帝應“求索賢人,禪以帝位”。並要求漢帝“自封百裏,……以承順天命。”漢朝朝廷認為這是“大逆不道”,眭弘及同夥皆“伏誅”。
在漢宣帝時,作為太子(後為元帝),提出了治國應當“純任德教”,反對宣帝的所說的“漢家自有製度,本以霸王道雜之”。這實際上是用董仲舒的思想反對宣帝的治國思想。宣帝無耐而又感歎地說:“亂我家者,太子也!”果然,漢元帝即位後,“純任德教”。從而使漢朝政權為外戚王氏所篡奪。這表現在以下方麵:
其一,“純任德教”、“不任刑罰”導致了外戚王氏專政:漢武帝晚年,要立年八歲的鉤弋夫人子為太子,為避免漢初呂後專權的複轍再次發生,所以先處死了其母鉤弋夫人,而後立太子為昭帝。漢元帝是位要“純任德教”、反對“用刑罰”的皇帝。元帝一生,與皇後王政君沒有感情,但太子(後來的成帝)為其所生。王皇後之父生了四女、八男,所以是個大家族。元帝臨死前,自認為已經安排好太子當皇帝的後事,但對王皇後這個大家族不作安排。結果成帝即位,就封其舅王鳳為大司馬、大將軍、領尚書事,王皇後為皇太後。並把原來封的成帝許皇後之父許嘉等輔政大臣通通罷除、對有不同意見者如丞相王商則陷害致死、對反對者如司隸校尉王章等則慘死獄中。而對王氏兄弟犯重罪的也不受懲罰,而且一個個地交替掌權輔政,使漢朝的天下成了王太後家族的天下。這就是所謂不用“刑罰”造成的惡果。
其二,外戚王氏專權導致成帝皇後及嬪妃、宮女所生子女丟失:成帝許皇後當太子妃時“有一男,失之。”當皇後,“複生一女,失之”。成帝即位時班婕妤“有男,數月而丟”。
宮女曹宮是位給皇後講史、詩的宮女,元延元年十月為成帝產一子。成帝執意不要所生的孩子,孩子被埋掉,生母曹宮也自縊而死。元延二年十一月,許美人生一子,也被埋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