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鼇拜不肯交出政權
一六六七年,康熙帝已有十四歲。按照祖製,康熙親政。
但是,舉行親政儀式之後,康熙帝仍沒得到實權,僅是鼇拜手中的一個傀儡而已。
蘇克薩哈見鼇拜在康熙帝親政以後,仍然橫行無忌,心有不安,想方設法助康熙一臂之力,並殺殺鼇拜之氣焰。他仔細分析目前的局勢:能夠抑製鼇拜的索尼已死,遏必隆又軟弱無能,自己的勢力被鼇拜消除得差不多了,無法與鼇拜抗衡。因此,雖說是四大輔政,實則是鼇拜大權獨攬。他想:與其讓鼇拜獨攬大權,倒不如將大權交給年幼的康熙帝。
然而,如何助成這種權力交接呢?
蘇克薩哈冥思苦想之後,認為唯有用康熙親政之事做文章。按照祖製,康熙親政,輔政大臣自然要將權力交給皇帝。如果自己主動提出辭職,鼇拜和遏必隆便沒理由不仿效自己。到那時,權力交接便是水到渠成之事。
但蘇克薩哈的想法實在是太天真了。
那日早朝,蘇克薩哈奏道:“先帝當年要我等輔助皇上,是因為皇上年幼。如今皇上已成年,按照祖製已經親政。臣認為輔政大臣之職已完,故臣特請聖上收回臣的權力,以示臣對皇上親政之舉的讚同。”
鼇拜一聽,心裏急了。蘇克薩哈這家夥是想借康熙親政之機,削弱自己的權力。鼇拜在心裏罵著蘇克薩哈:你蘇克薩哈有什麼權力可交?你葫蘆裏賣的是什麼藥,難道我鼇拜還不知道?你以為你提出辭職,我鼇拜便會跟著你辭職麼?我才不會有這麼傻呢?
正在鼇拜暗罵蘇克薩哈之時,遏必隆也表態說:“臣也認為自己的使命已完,皇上已成年,可以親政。臣也願意交出權力。”
鼇拜一聽,頓時傻了眼,他們這不是逼自己下水麼?鼇拜把心一橫,暗想,我偏不!他也侃侃而談起來:“臣認為皇上雖已成年,但畢竟沒治國安邦之經驗,若我們擅自撒手不管,會令皇上感到重責壓身,於皇上的身體不利。臣等都是老臣、世受皇恩。本是受先帝之托而輔助皇上的。如今,我們豈能有負先帝,不助皇上反而撒手呢?臣認為,自己一定要盡心盡力幫助皇上,直到皇上能完全自立為止!”
蘇克薩哈一聽,便知鼇拜在耍賴!自己之所以提出辭職,其目的主要想逼你鼇拜下台,怎可輕易放脫你?蘇克薩哈說:“鼇拜曆來都主張遵從祖製,並常以維護祖製自居,今日事關自己,卻為何不以祖製為戒呢?是祖製有缺陷,還是鼇拜想藐視祖製呢?”
鼇拜一聽,急忙回道:“祖製自然要維護,但卻不能有負皇恩。蘇克薩哈想以祖製為借口辭職,表麵上是為了將權交給皇上,其實是為了逃避責任!我們既食君之祿,就必須為君分憂!豈能為了貪圖安逸而逃避職責呢?我們是受先帝所托,逃避職責有負先帝。皇上剛剛親政,蘇克薩哈便提出辭職,這是藐視皇上。望皇上聖裁。”
蘇克薩哈一聽,便暗罵鼇拜卑鄙。明明是自己想握著權力不放,卻把它說成是為了輔助皇上,不負先帝所托。竟然還厚顏無恥地指責我是逃避責任!但罵歸罵,說歸說。蘇克薩哈認為不能讓鼇拜得逞,必須找出理由來反駁他。他又說:“皇上自幼聰明,機警過人,且受孝莊皇太後教育多年(蘇克薩哈故意將孝莊皇太後抬出來,其意在於警告鼇拜),早已具備治國安邦之才。臣認為輔政大臣應交權給皇上,給皇上一展鴻圖!若不想交權,臣便有些想不明白了。到底是貪戀權力,還是怕皇上力不能及呢?”
話說到這個份上,鼇拜實在是無話可說了。他想,事到如今,我也不必與他們論什麼理了,幹脆給他硬頂!不管你如何說,我也是不答應。鼇拜橫蠻地說:“你蘇克薩哈要逃避責任是你的事,我鼇拜可不能食君之祿不分君之憂!”
康熙帝聽到這裏,心裏也漸漸明白了。蘇克薩哈想製止鼇拜的獨裁,所以借自己親政之說而提出辭職。而鼇拜的意圖是,不管如何,他都是不能交出權力的。康熙帝想:若鼇拜不肯交權,蘇克薩哈之目的便無法實現。如果自己同意蘇克薩哈與遏必隆之請了,不僅自己得不到權,反助鼇拜的獨裁了!
想到這裏,康熙帝心裏便有主意了。與其反助鼇拜的獨裁,倒不如先不收權,讓蘇克薩哈與鼇拜抗衡。於是,康熙帝說:“二位愛卿別再爭了!蘇克薩哈之舉忠心可嘉,鼇拜所為也是情理之中。朕認為,朕雖已成年,實無治國安邦之經驗,仍需各位愛卿竭力扶持,所以,朕不準你們的任何人辭職,仍然做朕的輔政大臣!”
蘇克薩哈聽康熙這樣說,自然知道其苦心。本想還說幾句,卻讓康熙帝揮手止住了!
鼇拜見康熙帝也得讓自己三分,心裏更是得意。
鼇拜回到府上,心中得意之情仍沒消失,且溢於言表。他的小妾一見,便笑著問:“大人何樂之?”
鼇拜說:“笑蘇克薩哈與皇上也!”
小妾素知鼇拜與蘇克薩哈有矛盾,便猜鼇拜今日肯定在與蘇克薩哈的較量中又勝了一場。但她不知鼇拜何故會笑皇上,便問:“大人為何笑皇上?”
鼇拜說:“愛妾不知,皇上實在可笑矣。”接著便把事情的來龍去脈告訴小妾。
小妾聽了,仍沒覺得皇上有什麼值得可笑的,便問:“皇上不讓你辭職也就罷了,卻為何不讓蘇克薩哈辭職呢?”
鼇拜說:“皇上怕權力全落到我手中呢。”
小妾想不清其中奧秘,覺得這沒有意思,又突然想起另一個話題,她問鼇拜:“皇上真的成年了麼?”
鼇拜說:“成年了!”
小妾說:“皇上懂得治國了麼?”
鼇拜說:“自然是懂了!”
小妾便有些不解了,她問:“那大人為何不辭職呢?”
鼇拜罵道:“你真是個傻瓜!有權有什麼不好?人家削尖腦袋鑽權呢,我何故還要將權拱手相讓?”
小妾說:“有權有什麼好?還難操心!”
鼇拜笑道:“你不為官,自然難知其妙。那些小官小吏總結出做官的好處,要不要聽?”
小妾連忙點頭說:“要聽!”
鼇拜說:“一是可以對下屬耍威風;二是不必擔心柴米油鹽貴;三是可以吃飯喝酒不付錢;四是討妻納妾合理又合法;五是可以指鹿為馬;六是可以奮筆成大師;七是可以到處為人師;八是可以賤名留青史。”
小妾問:“奮筆成大師是什麼意思?”
鼇拜說:“就是指當官的不必練字,隻要願意揮毫,便可成為書法大師!”
小妾說:“世上哪有這等事?他的字不行,難道也會有人願尊他為大師麼?”
鼇拜說:“你不捧他為大師不要緊,他有他的下屬捧他呀!”
小妾一想也是。但她還有一點不懂,便問:“什麼是賤名留青史?”
鼇拜說:“就是說不管他是清正廉明,還是貪贓枉法,都可以在曆史上留名!”
小妾問:“貪贓枉法也能留名?”
鼇拜說:“臭名!”
小妾說:“臭名有什麼好?”
鼇拜說:“總比無名強呀!”
小妾陷入了沉思,因為她想不出鼇拜的道理所在。
二、 鼇拜逼迫康熙處決蘇克薩哈
鼇拜正與小妾談笑之時,突見弟弟穆裏瑪走來,且神色有些慌,便知弟弟必有要事。於是讓小妾退下,然後問穆裏瑪:“弟有何事?”
穆裏瑪說:“兄有性命之憂矣!”
鼇拜笑道:“我今日還看了皇上與蘇克薩哈一場笑話,如今怎麼會有性命之憂呢?”
穆裏瑪說:“兄長有所不知。我剛從宮中來,得知蘇克薩哈呈上一折,其意是要請求為先皇帝守陵寢。兄長你看,蘇克薩哈之舉不是逼兄長下台麼?若得逞,豈不有性命之憂?”
鼇拜聽了,心裏暗驚:蘇克薩哈該死!怎麼老是陰魂不散地纏著我?蘇克薩哈此舉的目的再清楚不過,他是以退為進,以自己辭職逼我鼇拜辭職!我絕不能讓他的陰謀得逞!
鼇拜心裏雖驚,但外表卻若無其事一般的說:“弟弟勿憂!此舉今日在早朝之時已與蘇克薩哈急論過,皇上已駁回他的奏請。”
穆裏瑪說:“早晨之事我已耳聞。然而愚弟認為蘇克薩哈既寫此奏折,必有不拉兄長下台而不罷休之意。”
鼇拜認為弟弟說得在理,便問:“弟弟有何高見?”
穆裏瑪說:“愚弟認為不如趁此將蘇克薩哈除去,免得陰魂不散。兄長想想,如今皇上年幼,我們尚可以凶色厲言嚇之。一旦皇上成了氣候,我們就難有活路!所以,愚弟認為此時除去蘇克薩哈,可免將來一憂。”
鼇拜想了想,覺得穆裏瑪此話有理。但他認為蘇克薩哈與自己同為輔政大臣,又從無劣跡可覓,要殺之實在不易,於是他對穆裏瑪說:“此事隻怕有些難。”
穆裏瑪說:“我是來給兄長提個醒,並非想兄長立即殺他。隻要兄長有此想法,不愁找不到機會。”
原來蘇克薩哈見自己以退為進之計失效,不但沒有逼退鼇拜,反受鼇拜一頓奚落,心裏實在難受。
回到家後,他苦思良策。他覺得不將鼇拜扳倒,自己沒有生路不說,皇上親政也會成為一句空話。他自然知道皇上不準他辭職的良苦用心,但他認為皇上之所以不逼鼇拜交權是皇上對鼇拜心存幻想,如果自己再逼一逼,便可能成功。
於是,他苦思良久,寫就一奏折,大意如下:
“臣以菲材,蒙先帝不次之擢,廁入輔臣之列,七載以來,毫無報稱,罪狀實多。茲遇皇上躬親大政,伏祈令臣往守先皇帝陵寢,如線餘息,得以生全,則臣仰報皇上豢育之恩,亦得稍盡。
謹此奏聞。”
蘇克薩哈寫好以後,就親自送去。
誰知康熙帝今日心裏也不愉快!他本以為自己親政,必可圖鴻展誌。沒想到鼇拜竟然敢在自己麵前如此霸道,根本不將自己這個皇上放在眼裏!所以他也悶悶不樂。
就在此時,康熙帝接到蘇克薩哈的奏折,康熙一見之下,心裏大怒。他大罵蘇克薩哈不識時務。若不是他提出辭職,自己也不用看鼇拜之傲態。如今此事剛調擺好,你又來個這樣的奏折!你蘇克薩哈到底想搞什麼名堂?
尤其當康熙帝看到蘇克薩哈的奏折之中有言是“伏祈令臣往守先皇帝陵寢,如線餘息,得以生全”,更是大憤。你蘇克薩哈竟然寧願去為先皇帝守陵寢,也不想做朕的輔政大臣,你蘇克薩哈到底是什麼意思?
康熙帝一氣之下,當即寫就朱諭如下:
“爾輔政大臣等,奉皇考遺詔,輔朕七載,朕正欲酬爾等勤勞。茲蘇克薩哈奏請守陵,如線餘息,得以生全,不識有何逼迫之處?在此何以不得生?守陵可以得生?著議政王貝勒大臣會議具奏。”
康熙帝此諭一下,鼇拜便得風聲。他將皇上朱諭閱覽多遍,心裏欣喜若狂。心想:蘇克薩哈,你死期至矣!
鼇拜認為:要想將蘇克薩哈置於死地,必須讓議政王中有人說話。鼇拜將議政王逐個在自己頭腦之中篩過一遍,心裏便選定了康親王傑書。
原來康親王傑書位望較高,在議政王中有較大威信,一般親王是不敢駁他的麵子的,而傑書又恰恰懼怕鼇拜。
於是,他讓人將康親王傑書找來。
康親王一見鼇拜,笑著問:“鼇公讓我來,可是請我喝酒?”
鼇拜說:“正是!不過不在此時,卻在辦完事之後。”
康親王問:“辦完何事?”
鼇拜說:“誅殺蘇克薩哈之後!”
康親王大驚,急忙問:“蘇克薩哈何來死罪?”
鼇拜說:“蘇克薩哈背負先帝,藐視衝主,心懷異誌,難道不是殺頭之罪麼?”
康親王問:“此話怎講?”
鼇拜便將蘇克薩哈所奏及皇上朱諭全告訴了康親王傑書。傑書聽了,作聲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