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二章 三桂起兵(1 / 3)

一、 吳三桂召開家庭會議

吳三桂在空曠而昏暗的大廳裏沉思。

此時的吳三桂心裏雖然對於前途仍有未卜之憂,但卻泰然多了。他是剛剛接到兒子應熊的急信的。當他得知皇上已下旨撤藩,聖旨稍後便到,他心裏反而沒有慌亂。

自己處心積慮嘔心瀝血地經營了幾十年的目的,不正是為著這一天麼?

吳三桂在心裏暗暗慶幸自己一直沒有放棄成就大事的打算,否則,今日隻有任人宰割的份了。

這些年來,吳三桂從兩方麵入手經營自己的吳家王朝。對外,他不惜一切代價籠絡各種勢力,像雲南提督張國柱、貴州提督李本深、四川提督鄭蛟麟、總兵吳之茂、長沙副將黃正卿、湖廣總兵楊來加、廣東總兵祖澤清、潮州總兵劉進忠、溫州總兵祖宏勳等。還有一大批西選之兵也是受他控製。對內,他更加精心構築自己的權力網絡。他是深知玩弄權術之法則的。他明白什麼時候都是自家人比別家人親些。所以,在他的權力網絡中,吳應麒、吳國貴以及他的四個女婿夏國相、郭壯圖、胡國柱、衛撲等人成了重要成員,擔任軍隊中的都統之職等。而曆來受他器重的馬寶、王屏藩、王緒等人便擔任總兵之職。

吳三桂在許多方麵都願聽從別人的意見,唯有用人唯親這一點上,誰也潑不進水。對於他將自己的直係親屬都安插到重要位置之事,頗有微詞的人不少,然而,吳三桂不是裝聾作啞,便是故意不睬。他認為在這片國土上,存在這樣一個真理:即權力隻有放在自己人手中才放心。

所以,在這片國土上才會有這種奇異的現象出現:掌權者,代代掌權;無權者,代代無權。皇上的兄弟和兒子為王爺,王爺之子為少王爺,京官之子在京城中為官,地方官之子便在地方為官,知府之子做不了道台,道台之子也不會做知府,平民之子做不了知府,知府之子絕不會做平民!所以,縱觀曆史,其發展趨勢是一代不如一代。於是,在這個國度裏,任何朝代,任何政府都會從興走向衰,從起走向落就不足為怪了!

在此緊要關頭,吳三桂首先想到的是要開一個家庭會。於是,他將吳應麒、吳國貴、夏國相、郭壯圖、胡國柱、衛撲等人都召集到府上來。等眾人到齊之後,他便沉著聲說:“額駙已從京中來信,告知我說皇上已決意撤藩,且已下了聖旨。”吳三桂說到這裏,故意停下來,打量眾人的反應。他見眾人並無慌亂之態,心裏非常高興。吳三桂在他們麵前稱吳應熊為額駙而不稱兒子是為了顯示吳應熊之尊貴,好讓他們也有自豪之感。

吳三桂又繼續說:“大家都必須認識到一個問題是:撤藩對我們吳家意味著什麼?我們將沒有與朝廷抗衡的籌碼,更沒有令朝廷器重的分量。我們將失去權力、地位、金錢等一切東西。因此,我們麵臨著兩種選擇:一是任其撤藩,二是反對撤藩。大家議議,該如何辦?”

夏國相沉著臉說:“他愛新覺羅家是人,我吳家也是人!為何要受他的宰割呢?”

吳應麒說:“即使與他拚個魚死網破也行!”

胡國柱說:“我早就等著這一天了!”

吳三桂見眾人摩拳擦掌的,心裏踏實多了。俗話說:打架靠親兄弟,上陣靠父子兵。既然他們一個個都是躍躍欲試的,自己還怕什麼?不過,他們畢竟沒什麼經驗,自己得讓他們在思想上引起高度重視。

於是,吳三桂說:“反對撤藩,我們便與朝廷對著幹!我們得意識到這其中的艱辛,萬不可輕敵。據我估計,皇上之所以敢撤藩,必是心有所恃!絕不會是僅憑血氣之勇。”

郭壯圖說:“父王,你也無須左叮囑右叮囑,幹脆,你一句話,該如何辦便如何辦!反正,你指東,我們不會打西;你指南,我們不會打北的。”

眾人都笑起來了。

郭壯圖臉一沉,喝問:“你們笑什麼?難道你們不是此意麼?”

眾人笑得更歡,然後說:“我們都是這個意思,隻是沒說出來罷了。”

吳三桂擺擺手說:“你們先別指望老夫出什麼主意。你們先將自己的主意說來聽聽!”吳三桂心中自然早已有腹案在心,但他認為還是讓晚輩們磨練磨練好些!本來他想對他們處於此危急關頭還嘻嘻哈哈地笑批評幾句,但一轉念,反覺得他們這是樂觀的表現,便改作他言。

夏國相說:“我覺得,我們首先要在雲貴兩省裏占一塊完全屬於自己的地盤。”

吳應麒問:“難道你覺得這塊地盤還有人能搶得去麼?”

夏國相說:“我意不在此。”

吳應麒問:“那你是何意?”

夏國相說:“自雲貴總督卞三元退職以後,甘文焜繼任總督以來,我總覺得我們做事沒有以前那麼得心應手了。”

吳應麒說:“你的意思是說甘文焜在從中作梗?”

夏國相說:“正是此意。”

郭壯圖說:“那便將他殺了!”

夏國相連忙說:“此事不可魯莽!”

郭壯圖說:“怕什麼?反正要與朝廷對著幹了,還怕一個總督幹什麼?”

夏國相說:“我並非怕,而是覺得沒必要。”

郭壯圖說:“為什麼沒必要?既然要反朝廷,就得要殺總督!”

吳三桂見他們說來說去,依然沒說到點子上,心裏便有了脾氣!難怪別人要罵我們這些官宦之家後代無人,原來,你們也是如此人物!吳三桂不得不阻止他們繼續胡說八道,便問:“你們覺得當務之急是幹什麼?”

眾人都沉默不語。

吳三桂將目光投到夏國相身上。

夏國相輕咳一聲說:“末將覺得當務之急要統一人心。”

吳三桂輕輕地點點頭。心想:這句話還像句人話!吳三桂問:“你覺得要統一哪些人的心?”

夏國相說:“當然是要統一我們家的人心!”

吳三桂說:“老夫觀你們是酒囊飯袋者多,有真才實學者少!此時已是什麼關頭?已是生死存亡關頭!你們輕敵之心如此之重,而心中卻又無半點主意,如何取得大清之江山?”

眾人見吳三桂說話的語氣強硬,臉色也陰沉著,一改平時的驕縱之態,都勾頭勾腦地坐著,不發一言。

吳三桂巡視眾人之後,又說:“老夫思之,我們若起兵,必以反清複明之宗旨發動。其表麵自然是為朱姓人家奪回江山,而究其實,卻是為我吳家爭得江山!你們都是我吳家之人,爭得的江山自然是你們大家的!你們將世世代代享此榮華富貴,你們是最大的得益者。而其他人隻是幫我們打江山,雖也得益,但遠沒有吳家之大。這打江山之事,你們不出力誰出力?因此,老夫要告訴你們的是:自今日起,一是不可自我驕縱,引起他人生忌;二是不可貪懶耍滑,引起他人不平;三是不可違反軍令,弄得有令難行;四是不可貪贓枉法,弄得有法難依;五是不可互相猜忌,弄得離心離德。”

說到這裏,吳三桂覺得還得強調一下,又說:“記住,最重要的是不要互相猜忌!”

眾人均點頭答應。

二、 吳三桂封鎖了各個隘口

吳三桂開完家庭會之後,心裏仍難平伏,便將汪士榮找來商量。

汪士榮一見吳三桂之麵,便問:“康熙帝同意撤藩了麼?”

吳三桂點點頭說:“隻是接到應熊的信,聖旨隨後就到。”

汪士榮眼裏露出興奮的光芒。他早就等這一天,如今這一天終於來了,你叫他如何不興奮?汪士榮問:“平西王可是要我做什麼?”

吳三桂反問:“先生說呢?”

汪士榮說:“汪某昔日與平西王言,陝西提督王輔臣為平西王之左翼,尚耿二人為平西王之右翼。如今右翼已動,左翼未歸,想必平西王是想讓我去陝西。”

吳三桂讚歎說:“先生深知吾心!隻是不知先生此行可有把握?”

汪士榮說:“汪某認為,王輔臣與平西王交往已有數十年,其感情並非一朝一夕能滅之,汪某前去勸說,王輔臣必有所動。”

吳三桂搖頭歎氣說:“先生此言謬矣!感情之論隻適宜於困惑平民。而官場之人,隻有被利益所驅者,卻無為感情所動者!先生須另想他法!”

汪士榮說:“那汪某便以他與平西王互往的密劄要挾他,他若不從,獻於朝廷。”

吳三桂笑著說:“此舉雖然有用,但未必會有奇效!”

汪士榮問:“平西王為何這麼說?”

吳三桂眨眨眼說:“我記得先生曾對我言,王輔臣之子王繼貞被朝廷當做人質之用,試想想,密劄與其子相比,孰輕孰重?”

汪士榮暗罵自己糊塗。是呀!即便自己以密劄相逼,後果也並不比兒子死嚴重呀。汪士榮心中暗暗著急了。那日他隻為說動平西王而在平西王麵前誇下海口,說自己定能勸說王輔臣,而如今自己卻無辦法,你叫他如何不急。但他突然發現吳三桂並無焦急之態,心裏便奇怪了。心想:難道他與王輔臣之間有何預謀?

汪士榮忙問:“難道平西王與王輔臣已有約在先?”

吳三桂搖搖頭說:“沒有。”然後,仍然神態自若地坐著。

汪士榮又問:“那平西王可有主意?”

吳三桂淡然地說:“也不是什麼好主意。本王琢磨著皇上對王輔臣雖有示恩之舉在先,但他仍擔心王輔臣臨時變卦,必派欽差前去監督。所以,本王覺得不如將王輔臣逼上梁山。”

汪士榮一驚,問:“如何個逼法?”

吳三桂說:“將欽差大臣殺了,讓王輔臣不得不反!”

汪士榮心裏暗叫此計甚妙!但他心中仍有一些擔心,問:“王輔臣若有心不反,欽差大臣又豈能殺得了?”

吳三桂笑著說:“先生不用擔心,王輔臣的部下之中有你可使喚之人!”

汪士榮心中大驚:平西王真不簡單!隨後便自慚形穢起來:自己隨師傅學習多年,自以為能運籌帷幄之中,決勝千裏之外,天下之人隻怕難以有人能及自己,如今看來,自己實在是在抬高自己!對於眼前的平西王來說,自己所謀劃的那些計謀又能算得了什麼?最令人可怕的是他分明胸有成竹,但能裝出茫然無知的樣子來認真傾聽別人為他出謀劃策。不說別的,就憑他心中那份城府恐怕也是無人能及的,而自己竟然在他麵前以謀劃之士自居!汪士榮心中頓生出自卑之感。

吳三桂見他這麼長時間沒開口,便問:“先生可否有疑慮?”

汪士榮連忙說:“沒有疑慮。”

吳三桂問:“先生打算何時出發?”

汪士榮說:“即刻出發。”

吳三桂讚聲好,汪士榮便起身離去了。

隨後,吳三桂將心腹之將全部集中起來,準備共商大事。等眾人來齊之後,吳三桂輕言道:“諸位,皇上已下諭撤藩,聖旨即日便到,所以本王將大家召集來共商大事。”

眾人一聽,頓時騷動起來。雖然此事早已是眾將預料之中的事,但是,得到確切消息時還是忍不住激動起來。

吳三桂揮揮手,大家又安靜下來。吳三桂說:“本王估計離聖旨到時尚有一段時間,大家說說在此段時間之內該作什麼準備?”

楊珅問:“平西王可是真準備起兵麼?”

吳三桂尚未開言,馬寶卻先說起來:“那是自然!要不還準備什麼?讓他撤除不就得了!”

吳三桂笑起來。不知為什麼,他對馬寶一直情有獨鍾!也許是馬寶的性格直露,心無城府。而這恰恰是吳三桂自己最想表現的,然而,他自己卻又不敢有所表現,所以隻能以喜歡馬寶來彌補了。若按自己的感情和馬寶的作戰能力,他本應該給馬寶以統領之職,但他怕馬寶心無城府而遭人暗算,所以隻給他一個總兵之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