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二章 三桂起兵(2 / 3)

楊珅說:“如此說來,是得好好籌劃一下!”

吳三桂接過話頭說:“所以,才叫眾將來商量嘛!”

楊珅說:“楊某認為首要之舉在於議議以什麼名義起兵。”

馬寶說:“反清複明便是個很好的借口!”馬寶對自己的反清複明之想念念不忘。

夏國相說:“末將倒覺得:名號可以慢慢取來,這是書生們的事!文章是人做出來的,要找個做事的理由還不容易?”夏國相對自己先前在家庭會表現欠佳而心感內疚。所以,他一直在考慮如何部署之事。

馬寶問:“那夏統領認為如何?”

夏國相說:“首要之舉在於聯絡各路人馬,像王輔臣、孫延齡、尚之信、耿精忠等。”夏國相說完,用餘光瞟了瞟平西王,見平西王毫無表示,便趕忙緘口。

馬寶問:“其次是什麼?”

夏國相喃喃自語:“其次當然是調兵遣將了!”

馬寶笑著說:“夏統領言之有理。”

吳三桂說:“各位是否先聽聽方參將的意見?”大家轟然叫好。吳三桂便對方獻廷說:“方兄,你說說吧!”

方獻廷一直在苦思如何部署應敵,剛好有了腹案,便讓吳三桂點將給點了出來。方獻廷巡視一遍後,說:“方某認為,第一步是封鎖!”

眾人一怔,心想:怎麼是封鎖?

吳三桂暗暗點頭。

方獻廷說:“自明日起,諸位須派兵將各個隘口封鎖,來往之人隻許進,不許出。隻有這樣,才能保證我們的消息不外泄。”

馬寶熬不住了,問:“第二步呢?”

方獻廷說:“第二步是穩住。雲貴之中,大多是我們的人,但有兩人不得不防。一是雲貴總督甘文焜,二是巡撫朱國治。我們必須將此二人軟禁,不能放走他們,否則後患無窮。”

馬寶問:“他們一個是光棍總督,一個是無用巡撫,會有什麼後患?”

方獻廷說:“今日不同於往日,我們要反朝廷。而他二人正是朝廷大員,若讓他二人振臂,隻怕也有些響應者。”

馬寶問:“有沒有第三?”

方獻廷說:“第三是聯絡。派人秘密前往各處聯絡,約定反清大事。”

馬寶問:“那麼第四才是自己調兵遣將麼?”

方獻廷說:“正是!”

吳三桂說:“就依方兄之計而行!”

於是,通往雲貴兩省的所有隘口都戒嚴起來,過往行人隻許進不許出。

三、 吳三桂請甘文焜朱國治看戲

一陣緊緊密密地鑼鼓聲響後,《鴻門宴》開始了。

甘文焜和朱國治你看著我,我看著你,眼裏都是迷惑,然後納悶地坐下來。無心無思地隻看見戲台上的人物在張口動手,根本沒聽進一句戲文。

《鴻門宴》雖然是一出百看不厭的戲,但他們今日卻無心思看。若不是吳三桂坐在他們中間,兩人肯定要商量一番。

甘文焜在想:自己從繼任總督以來,一直沒有遷就吳三桂,吳三桂早就對自己恨之入骨了。如今,吳三桂已上疏請求撤藩,聖旨雖未下達,但估計皇上會同意的。皇上早就要撤藩了,隻是礙於自己的實力不夠。現在已有機會,皇上怎麼會輕易放棄呢?按說此時是非常時期,吳三桂的撤藩之請若是假的,此時應該是緊鑼密鼓,怎麼會有心思請自己看戲呢?難道說吳三桂是真心撤藩?如果是真心撤藩,那他請自己看戲就可以理解了。一是可以溝通與自己的感情,好為將來留條後路;二是可以緩衝他的失落情緒。但是,甘文焜想來想去,依然是不得要領。所以,他想試探一下吳三桂的真實想法。

朱國治也在想:自己雖說是巡撫,但吳三桂幾時將自己放在眼裏?今日為何突然恭請自己來看戲呢?難道他心裏有鬼?要說吳三桂心裏有鬼,也是可能的,因為吳三桂心裏曆來都是有鬼的!那鬼在哪裏呢?自然與撤藩之事有關了!可撤藩之事是他自己提出來的啊!難道他提出撤藩是假的,而試探皇上才是真的?朱國治也和甘文焜一樣,想試探試探吳三桂。

甘文焜問:“平西王素來不喜歡看戲,今日咋有心思請我們看戲呢?”

吳三桂說:“我啥時候都有心思看戲,隻是沒有時間罷了。”

朱國治說:“平西王今天咋有時間啦?”

吳三桂笑著說:“本王遞出請求皇上撤藩的折子已有月餘,本王估計皇上快批下來了,本王覺得心裏輕鬆了,所以有心思請兩位看看戲。一者表示本王對兩位的歉意。這些年來,本王多有得罪二位之處,便請二位海涵了。二者可以放鬆一下情緒。這些年來,一直忙於公務,疏於看戲,以至於大家認為本王不喜歡看戲了。”

甘文焜說:“依甘某看,平西王倒不可高興得太早!”甘文焜的話是一語雙關。

吳三桂故作一驚,問:“總督大人何出此言?”

甘文焜說:“依甘某看來,平西王是大清的開國元勳,對於朝廷有不滅之功。”

吳三桂連連擺手製止他說:“好漢不提當年勇!這都是些老黃曆了,還挖出來幹嗎?”

甘文焜說:“即便如此,就看今日之局,皇上也仍然離不開平西王呀!”

吳三桂輕笑道:“總督大人這話便有些過頭了!如今是人才輩出的年代,偌大的大清,人才濟濟,皇上怎麼會反倚仗老朽呢?”

朱國治說:“朱某的看法,與總督大人相同。西南之局麵,非由平西王統領不可!”

吳三桂說:“二位不可過謙。俗話說,人要服老。老朽已老,豈能老不思退呢?再說如今的西南邊疆安靜,早已無用兵之必要,留藩不撤也無作用,隻是空耗國力罷了。”

甘文焜說:“平西王即使這樣想,皇上也未必肯答應呀!”

吳三桂說:“皇上宅心仁厚,素來體恤臣子,知道老朽年老體弱,又患眼疾,自然會同意老朽回歸老家頤養天年的!”

朱國治說:“如此說來,平西王倒是一心一意等待皇上撤藩的聖旨了。”

吳三桂點點頭說:“正是!”

甘文焜與朱國治心裏同時一震:既然吳三桂確知皇上下旨撤藩,又怎麼會有閑情逸致請我們看戲呢?其中必有詐!

朱國治故意東扯西拉地說:“如此看來,朱某倒是更加敬佩平西王了!”

吳三桂笑著問:“老朽有什麼值得巡撫大人敬佩的?”

朱國治說:“俗話說,老死於官場,餓死於路邊。對於平民來說,因饑寒所迫,世界無處不是葬骨之處。然而對於官們來說,自古便隻有老死在官場一說。沒有人願意中途退職,自動放棄權力的。”

吳三桂淡然地問:“巡撫大人說說,為何會有這種局麵?”

朱國治說:“朱某認為,從官場下來之人有三失:一是失權。這是顯而易見的,不在其位,不謀其政,不具其權。二是失勢。勢隨權生,勢因權在而得,又因權不在而失。國人之尚權,如螞蟻之趨臭魚,蒼蠅之叮爛蛋。因此,有權之人必有人捧之,吹之,拍之,所以有勢。無權之人,無人看之,近之,喜之,所以無勢。三是失心。有權之時呼風喚雨,無權之時,寸步難行,所以失心。有如一麻將玩家,手氣正好財氣正旺之時,往往會左打右打正打歪打總是正確總能和牌,此時之心情自然是有如沐浴春風陽光。而一旦失勢,手氣變壞財氣也衰,即使精心設計處心積慮去打牌,也會陰差陽錯無法和牌,此時之心情自然如喪考妣。”

吳三桂笑道:“巡撫大人此論甚高,讓人受益匪淺,但老朽倒有不同於大人之看法!”

朱國治恭敬地說:“朱某學疏才淺,見識自然有欠缺之處,不知平西王的不同看法是什麼?朱某敬請平西王不吝言辭,教導本官,朱某不勝榮幸。”

吳三桂說:“老朽倒覺得為官者不肯下台其責不在於官而在於一些勢利之徒。巡撫大人想想,若無那些勢利之徒,為官者在台上之時,又豈能有得意之情?若無那些勢利之徒,為官者在台下之後,又豈會有失落之感?”

朱國治心裏悻悻的,但臉上卻無懼意,繼續說:“依平西王看來,這為官者還是不下來的好麼?”

吳三桂說:“這得看天下之大勢如何。普天之下,若多螞蟻蒼蠅等勢利之徒,為官者還是不下來的好!俗話說,台上官,台下狗,天下有幾人願意放棄台上之官不做,而去做台下之狗呢?當然,如果普天之下,若少螞蟻蒼蠅等勢利之徒,為官者還是下來的好!俗話說,無官一身輕,誰都想圖個清閑自在!”

甘文焜見朱國治與吳三桂爭論一番,不僅沒占到半點便利,反而落於下風,心裏有些不快,急忙打圓場說:“平西王與朱巡撫不用再爭了。平西王本說請我們看戲,結果,戲未看成,倒聽二位說了一場戲!”

吳三桂連忙笑道:“這是老朽的失察之處!老朽本是想讓二位輕鬆一下,沒想到反而緊張了。”

朱國治便笑道:“平西王原來就是沒有想讓我們輕鬆!”

吳三桂問:“此話怎講?”

朱國治說:“平西王請我們看《鴻門宴》,能讓人輕鬆麼?”

三人頓時大笑起來。

甘文焜突然問:“平西王認為項羽和劉邦誰是英雄?”

吳三桂說:“都是英雄!”

甘文焜說:“此話怎講?”

吳三桂說:“劉邦是小人心中的英雄,項羽是君子心中的英雄!”

甘文焜說:“平西王願做誰呢?”

吳三桂說:“我願做項羽,但我會在‘鴻門宴’上將劉邦殺了。”

甘文焜與朱國治頓時默然。

四、 方獻廷為吳三桂起草起兵檄文

吳三桂依照方獻廷之計,已派兵把住各個隘口,也將甘文焜和朱國治軟禁起來了,兵馬調停也已恰當,餘下之事便是起兵。

起兵,便得有名號。否則,師出無名,誰會響應?

然而,恰恰是此事讓吳三桂覺得最為難!昔年,為求發展壯大自己,吳三桂將大明滅了,且將永曆帝殺了,如今起兵,又唯有以反清複明為由,因為手中之兵,多為明廷降兵不說,且大多數有反滿情緒。但是,如果以反清複明為名號,誰又願意以他這個滅明的罪魁禍首為元帥呢?如果自己不做元帥,這次起兵又有何意義呢?

於是,吳三桂將方獻廷,胡守亮召來商量。汪士榮到陝西去了,要不,他定要將汪士榮召來。汪士榮人年輕,頭腦靈活,歪點子多,但陝西那邊也離不開他。所以,吳三桂隻有仰仗方獻廷和胡守亮二人了。

吳三桂將自己心中所慮全告訴了方胡二人,二人聽後,沉默不語。說實在話,他們二人也是這般想的:一個滅明之元凶怎麼還能做反清複明之元帥呢?若真如此,天下還有什麼公理存在?

但是,這隻是他二人的心裏想法,卻絲毫不敢在吳三桂麵前表露出來。他們在心裏歎息:誰叫自己吃的是吳家飯呢?然而,這種感覺稍後就沒有了。接著便集中精力思考如何起草檄文。

胡守亮說:“其實,公子用不著為此事內疚!天下之人,既當婊子又立牌坊者多的是!何況公子之滅明,並非出自自願,與那些不知廉恥之徒有著本質之區別!”

吳三桂不知胡守亮在罵自己還是在罵別人,隻能認真地聽著。

方獻廷說:“其實公子確實是有難言之隱的,公子也不可自責太深!縱觀古今,凡為官者,玩兩麵手法的大有人在。公子當時隻是出於自保而滅明的。再說,像永曆帝那樣的明廷,不滅,又能有何作為呢?”

吳三桂歎氣道:“吳某並非於自責之中不能自拔,而是對於以反清複明的名義起兵之事甚為擔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