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有點恍惚。
今天的她很不一樣。無論是裝扮,表情,還是說出的話。
可她還是她。
讓他沒轍,勇敢的讓人心疼。他那幾分殘存的理智幾乎被她眼裏的淚花融化。腦海中一個聲音在說,你傷到她了,還是傷到了。
最後一句裏“陌生人”三個字尤為刺耳,他被刺得霎時清醒,脫口而出:“一定要這樣麼?”
“對。”鍾淺看著他篤定地答。
“你說得對,沒有期望就不會有失望。”
這句話,嗬。他幾乎忘了這是自己多年的信條。
捧著衣服的手微微的抖,她的唇有點發青,她冷了,鍾季琛抬手接過。
鍾淺如釋重負地呼了一口氣,轉身就走。
做不成親人,就做陌生人。
這是這些天她考慮得出的結果。
她離家前那番話字字真心,後來自己也驚訝,對親生母親都沒有太多的依賴和要求。憑什麼對一個沒有任何關係的人抱有奢望呢?憑他偶爾流露出的關切和真心?憑那六年的相伴?
這樣不對。
那六年固然美好,或許就更應該留在記憶裏。
接到秦嶽的電話時,鍾淺正在一家麻辣燙店裏大快朵頤。青菜粉絲蘑菇豆皮各種大小丸子,琳琅滿目的一大碗,以前這種街邊小店都不敢吃,現在已經成了心頭好。尤其是這種冷冷的天,吃得胃裏暖暖,舌尖發麻,真是不能更幸福。
“聽說你被你爸抓走了?這是不是出師未捷身先死啊?哈哈哈。”秦嶽那廝笑得好不暢快,真是把自己的快樂建立在別人痛苦之上的人。
鍾淺無語,“那錢還能給我嗎?打個折也行。”好歹忙活了小半天,人生第一份工作啊,拿不到錢太不吉利了。
“當然沒問題,就我一句話的事兒。”
工作是秦嶽幫聯係的,否則高中生、尤其是她這種零經驗的,基本沒可能找到兼職。也正因如此,一早來她就積極投入,哪怕是幫倒忙,生怕暴露大小姐身份遭人“嫌棄”。
那邊聽到她吸溜粉條的聲音,問:“你在幹嘛呢?”
“吃東西。”
“吃什麼?”
“麻辣燙。”
“差不多啊,我在打麻將。”電話裏稀裏嘩啦響,不知道誰大聲叫了一句“胡了”,秦嶽罵了一句粗話,又問:“下午幹嗎?要不要過來玩?”
“我還要去超市采購。”
“你去超市?你家保姆死了嗎?”
“……”
鍾淺沒跟任何人說,她在校外租了個小公寓。方瑩人還在歐洲旅行,不知道她已經放假,同學還有秦嶽他們以為她在家,她現在就處於三不管狀態。
下午,鍾淺在超市裏挑了滿滿一購物車的日用品和零食。可是結賬前忽然反應過來,沒有車,拎不動。於是又送回去大半。
最後走出超市時拎著兩隻裝得滿滿的購物袋。
天已經黑了。
坐了兩站公交回到租住的小區,走向單元門時,看到樓下陰影裏停著一輛車。白色的車,很顯眼,很突兀。
鍾淺腳步不由放慢。
車門打開。下車的正是上午見過的人。
還是上午那身打扮,深灰色的大衣,在夜色中顯得人挺拔冷峻。本來已經整理好了,也道過別了。可是當他朝自己走來時,鍾淺還是不由的心跳加速。
不知為何緊張。感覺他有點不一樣。
鍾季琛走到近前,開口時伴著白氣,“我來告訴你為什麼。”沒頭沒腦的一句,聲音很沉,有點啞,他盯著她的眼睛,“我一次又一次推開你,拒絕你,不是因為你不是我親生的,而是……”
他的手伸過來,鍾淺不知何意,直到溫熱掌心貼在自己臉頰,下一秒另一側也被同樣貼住,這是她不熟悉的方式,忽然間似有所悟,他的臉已靠近……
情急之下,手驟然一鬆,兩隻沉甸甸的購物袋同時掉在地上,悶響夾雜著脆聲,像是什麼瓶裝的東西碎了。
驚呼還未出口,嘴巴就被堵住。
被他的,嘴!!!
她這時才明白為何他今晚看起來不同,他喝醉了。
此刻,他嘴裏的酒氣幾乎將她淹沒。
她毫無防守經驗,輕易就被他撬開牙齒,酒氣混雜著煙味衝進喉嚨,舌頭也隨之而來,蠻橫入侵,肆意掃蕩。
霎時間,鼻端和舌尖全是男人的氣息。強悍。陌生。危險。
她被嚇傻了。眼睛瞪得溜圓。想看清他的臉,可距離太近,什麼都看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