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隆基閱罷,表示認可,從此時起,他終於對安祿山產生了懷疑。
這封奏疏,其實是安祿山投石問路的石子,他在試探李隆基對他的信任程度:
如果李隆基同意他七月獻馬,那麼說明李隆基對他依然信任;
如果李隆基不同意,進而推遲他的獻馬日期,那麼說明李隆基對他已經產生了懷疑。
現在李隆基下令推遲獻馬日期,雙方的底牌即將揭開。
就在這時,曾經收受安祿山賄賂的輔璆琳案發了。
輔璆琳如何案發,史無明載,估計跑不出同行相互傾軋的圈,可能是他不小心泄露了範陽之行的秘密,結果被嫉妒的同行告發。
相同的一幕曾經在開元年間出現,當時宦官牛仙童收受了範陽節度使張守珪的賄賂被同行告發。
時隔多年,這一幕再次上演。
輔璆琳的案發讓李隆基心中的天平又開始搖擺,他對安祿山的不信任與日俱增。
這時李隆基未必相信安祿山會謀反,但為了以防萬一,他準備調虎離山。
李隆基繼續沿用了自己的感情攻勢,他親筆給安祿山寫了一封熱情洋溢的邀請信,熱情洋溢程度直逼《還珠格格》第二部裏乾隆向紫薇和小燕子發出的回宮邀請。
李隆基飽含真情地寫道:朕最近特意為卿新開鑿了一個溫泉池,今年十月朕會在華清宮等待你的到來。
邀請信寫得很感人,可惜已經打動不了安祿山的心。
當這封熱情洋溢的邀請信送到安祿山麵前時,安祿山沒有像以往一樣起身恭迎,而是大馬金刀地坐在凳子上,無所謂地說了一句“聖人安康”。
安祿山接著說道:“不讓獻馬也無所謂,十月時我會大搖大擺去長安。”
安祿山的話驚出了傳詔使節一身冷汗,心中暗暗發抖,這個胡人看來反意已決。
數天後,傳詔使節回到長安,一下子跪倒在李隆基麵前哭喊道:“臣差一點就再也見不到陛下了!”
經過雙方的幾次試探,安祿山的不臣之心已經昭然若揭。
然而盡信書則不如無書,我對這幾次試探倒有幾處存疑:
一、安祿山對朝廷使節的態度前後反差太大,以前安祿山畢恭畢敬,後來則愛搭不理甚至不敬,如此大的反差,可能就存在疑點。以安祿山的智商,他應該知道偽裝的重要性,難道他覺得自己勝券在握,已經無須顧忌長安的感受?正常情況下,一般不會。
二、既然安祿山能在朝廷使節身上做手腳,那麼楊國忠會不會同樣做手腳呢?朝廷使節向李隆基彙報的安祿山已經接近窮凶極惡,那麼他們的彙報有沒有水分呢?恐怕未必沒有。
幾番試探,長安與範陽的關係越來越緊張,雙方都繃緊了神經。
不久,長安的一紙詔書,將安祿山逼進死胡同,從此,他隻能一條道跑到黑了。
引爆
現有史書幾乎眾口一詞地指出,在安祿山謀反之前,李隆基幾乎毫無作為,這種說法其實不對。
李隆基是有作為的,他不僅有作為,而且做了一件大事,正是這件大事引爆了安祿山的火藥桶。
天寶十四載秋,李隆基下達了一紙詔書:
將河東戰區從安祿山的勢力範圍中剝離出來。
然而,詭異的是,這麼重大的事情,在《舊唐書》、《新唐書》以及《資治通鑒》中並沒有提及,實在令人匪夷所思。
出現這種情況隻能有一個解釋,那就是史官故意隱瞞了李隆基下詔的事實,這樣一來就會營造一個錯覺:
朝廷從來沒有辜負你安祿山,是你安祿山人麵獸心辜負了朝廷。
事實上,李隆基剝離河東戰區的事實必定是存在的,隻是被湮沒在曆史的洪流之中。
有人會說,既然你說李隆基剝離河東戰區在先,那麼你的證據呢?
容我細細道來。
天寶十四載十一月,安祿山起兵前對自己的勢力範圍作如下部署:
命範陽節度副使賈循守範陽,平盧節度副使呂知誨守平盧,別將高秀岩守大同。
需要特別注意的是,安祿山對河東戰區沒有安排。
不久,安祿山派奇兵突襲河東戰區總部所在地太原,擄走太原副留守楊光翽,而楊光翽原來的身份正是河東節度副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