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祿山與楊光翽見麵之後,痛斥楊光翽依附楊國忠,一番痛斥之後,將楊光翽斬首示眾。
幾件事整合到一起,可以得出結論:安祿山起兵之前,河東戰區已經被剝離,原河東節度副使楊光翽已經倒向了楊國忠,河東戰區不再為安祿山所有,這一下把安祿山逼到了牆角,安祿山醞釀已久的叛亂被迫提前。
不出天大意外,剝離河東戰區一定是楊國忠的主意,這是楊國忠對安祿山底線的試探,如果安祿山就此謀反,那正中楊國忠下懷:陛下,你看,他還是反了。如果安祿山不反,那麼楊國忠還會繼續剝離戰區,等三個戰區剝離完畢,安祿山就成了一隻年畫老虎,隻有拍的必要,沒有打的價值。
事情發展到這一步,安祿山隻能反了,在他看來,已別無選擇。
世上從來沒有無緣無故的愛,也沒有無緣無故的恨,推而廣之,世上從來也沒有無緣無故的叛亂。
安祿山走到這一步,並非一朝一夕的事情。
中國曆史總是喜歡臉譜化,把曆史上的人物貼上好人、壞人的標簽,其實好人、壞人沒有那麼涇渭分明,好人身上也有壞人的因素,壞人身上也不乏好人的優點,人注定是複雜的,很難定義為純粹的好人或者壞人。
具體到安祿山,史家習慣性地指責他是胡人,所以人麵獸心,其實這是不公允的,安祿山是胡人不假,但胡人不等於人麵獸心,即使安祿山最終叛亂,那也不等於安祿山從一開始就人麵獸心。
事實上,安祿山的欲望是被李隆基一點一點勾起,他的胃口隨著位置的提升而不斷擴大:
當安祿山剛剛升任平盧節度使時,他的內心之中,忠誠應該是主流;
當他同時兼任範陽、平盧節度使時,忠誠或許還是主流,但內心已經開始膨脹;
當他同時擁有範陽、平盧、河東時,他的所思所想,必定與初任節度使時有了很大不同。
不斷提升,不斷受寵,安祿山的眼界越來越寬,胃口越來越大,直到某一天他赫然發現,自己居然有了叛亂的資本。
很難說,從哪一天起,安祿山動了叛亂的心思,如果要劃一個模糊的界限,或許就在他身兼三鎮節度使之後。
即便身兼三鎮節度使,安祿山也未必真的會反,但接下來,多種因素交織到一起,安祿山的叛亂思想便抬頭了。
首先,他得罪過太子。
當年為了表示對李隆基的絕對忠誠,安祿山裝瘋賣傻,見了太子李亨故意不參拜,此舉令李隆基喜上眉梢,但同時也讓太子李亨心中不悅。聰明人過招總是點到為止,李亨自然看得出安祿山的伎倆,這樣安祿山取悅了皇帝,便得罪了太子。
不要小看“得罪太子”這幾個字,這幾個字足以讓一個家族天翻地覆。最簡單的例子是商鞅,在他推行改革時得罪過太子,等到太子登基,商鞅的悲劇就如約而至:五馬分屍。
安祿山雖是胡人,但他同樣知道一朝君子一朝臣的道理,這就注定,他很難在太子手下做一個忠臣。
其次,中原與邊境軍事部署的本末倒置勾起了安祿山蠢蠢欲動的心。
每次從範陽前往長安,安祿山都會見識到中原防守的鬆懈,李隆基將王朝的重兵都布置到邊境上,中原腹地卻空了。深諳軍事的安祿山自然將這一切看在眼裏,蠢蠢欲動的心便油然而生。這裏麵涉及一個犯罪門檻問題,當犯罪的難度過低時,犯罪率就會相應提升,因為犯罪太簡單了。
打一個最簡單的比方,如果ATM機的外殼是一敲即碎的玻璃,那麼針對ATM機的犯罪恐怕要比現在多得多,因為誘惑擺在那裏,而犯罪的難度又那麼低。
再者,當安祿山擁有了與朝廷對抗資本時,他的周圍也在不經意中多了一批想入非非的小人,即使安祿山想繼續當忠臣良將,想入非非的小人也會給他營造叛亂的環境。
圍繞在安祿山身邊的小人主要有兩個,一個是文書官、太仆丞嚴莊,一個是機要秘書、屯田員外郎高尚,正是這兩個人的出現,把安祿山推進了遍布鱷魚的鱷魚池。
兩人中,比較有故事的是高尚,這是一個不甘於平淡、一心想做大事的人。
高尚是幽州人,原本不叫高尚,而叫高不危。
高尚從小就懷揣遠大理想,為了做大事,他離開家鄉出外闖蕩,他的母親在家中無所依靠最後都到了靠乞討度日的地步,而他依然不歸,繼續在外闖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