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馮保（下）
從馮保莫明其妙地當眾打出了小小一記亂拳就可以看出，這貨二十來天，已發覺了許多不對勁。
但馮保出拳發問之後，太子身邊所有人第一時間立馬跟風附和，太子也聽話地努力回想。一切似乎還是如同先前，依舊完全在他掌控之中。
於是，他就拋棄了那些時不時的糾結，誌得意滿的故態複萌。
雖然安排在太子侍從團裏的那些個經他精心挑選調教過的小太監們，多次在私下裏都抱怨過太子如今不怎麼受他們招引，不再和他們玩耍，難侍候了，等等之類。
這些人逐漸從小太子原來的近身核心成員，向外圍淘汰邊緣滑落。他們內心不著急是不可能的。但他們大多數人還是自覺地以為是自己沒侍候好，沒本事得太子的歡心，沒能耐討喜。
這類抱怨多起來後，也有一兩句被雖然在外頭越發忙碌但每天都來太子這檢查的馮保聽在耳中。他照例會斥責小太監們不用心，以後要更用心。
之後，他也會琢磨一二，但也不以為意。
十年來，陪太子玩耍的，已換了幾批小太監。當年從王府到皇宮那會兒，不是甚至幾乎全換了的麼？太子如今行過冠禮馬上出閣講學，身邊侍候之人，也該考慮再換補幾個。
馮保在思量考慮太子近來種種的時候，朱翊鈞也在琢磨他。
今天馮保突兀地打斷以往主仆其樂融融的場麵，打破一向表麵順著太子自個說、他馮保暗中引導話題走的往常節奏。從這細小到幾不可察的，卻不同於一向往常的變化來看，馮保近來心中積累的糾結隻怕已經讓他有點失控了。
文化修養頗高向來以才華自負的馮保對那句來源不明的詩句有些疑惑，隻怕也已經憋了很久。
大概一直沒找著合適時機引導話題來為他自己解惑，更可能是因為不願在小太子麵前打破他這大伴無所不知，比其他人都強的一貫偉岸形象。
直到今天，也不知他在外麵遇到了些什麼事，突然從這裏突破發作了。
從整件事情的實質來說，隻怕他自己也沒意識到，他今兒個居然向太子討教詢問。兩人之間誰向誰討主意的一貫場麵，今兒反了一次轉。
今兒個失控了啊，大伴。別人或許全都沒看出來，甚至你自個也許都不在意，但孤可全知道。
細微之處見精神。
這假妖精橫行的地兒，任何細節都不可忽略啊。咱這真妖孽啊，在這裏每多走一步都得回頭看的。隻有這樣，你們才逃不出孤的掌心兒。
不然，隻能是渣爹皇帝虎媽貴妃那樣，雖然表麵上貴為皇帝貴妃，卻一直被你們這幫假妖精們玩於股掌。誰也不拿他們兩位真正當回事。
弄幾個小女子就能要了他命的蠢貨；聽幾句擊中心事的奉承捧殺，就能被人帶溝裏十年爬不出來的無知婦人。雖然名分地位擺在那，誰都得重視討好以拿來利用，但誰拿他們太當回事，誰自己也就一棒槌！
但馮保這廝麼？
咱還是要用的，現在乃至將來，不出太大意外，孤也是要罩著他保住他的。
論才學修養能力，他馮保是嘉靖隆慶萬曆三朝百年時間內數以萬計的後宮內臣中首屈一指的那位。
嘉靖老皇帝雖然不見兒子，掩耳盜鈴裝著不知道自個有孫（一一一你倒是裝給誰看啊？莫非你以為你畏懼的決定兒孫生死的那些神明都是傻貨，瞧不出你裝逼？迷信修仙的人，這思維腦回路正常人是真的搞不太懂），但他給兒子孫兒挑選的班子團隊，卻真是沒得說。他老人家挑選的人兒，就沒一個稍微差了點的。
馮保正是嘉靖老皇帝親自發現、觀察多年、著力栽培後，派發到皇孫朱翊鈞身邊來的。
“唉，爺的愛，自深沉，兒孫們你們不太懂啊。”